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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的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时,云苏微正坐在苏济堂后堂的梨木案前。

案头堆着许怀安连夜整理的走访记录,墨迹未干的纸页间夹着半片干枯的茉莉花瓣——那是昨日在赵太君院里拾的,原主素爱簪花,此刻倒成了她与这具身体最后的联结。

王妃,许先生回来了。春兰掀帘的动作带着风,吹得案角的纸页簌簌作响。

许怀安进门时,青衫下摆沾着泥点,眉峰紧拧成结:城南周娘子被夫家锁在柴房,说是不施粉黛丢尽门楣;西市布庄少奶奶被灌了半盏玉颜散,今早口吐黑血......他喉结滚动,将最后半句话咽了回去——那少奶奶才及笄的年纪,此刻正躺在苏济堂后宅,浑身起满红疹。

云苏微的指尖停在玉颜散三个字上,指甲在纸页压出浅痕。

她记得三日前沈千织的药库里搜出的那几坛粉末,经许怀安化验,掺了铅粉和马钱子碱。太子幕僚动作倒快。她低笑一声,话音未落,影十三的密报便随着穿堂风飘进来。

密报是用洒金笺写的,字迹工整得像刻出来的:清议堂柳文渊拟《女子无妆即失德论》,言脂粉乃妇道之饰,王妃禁妆实为乱礼,不日将刊刻传抄。

云苏微将密报折成小方块,指腹碾过折痕:他们怕的不是女人不美,是女人清醒。她抬眼时,眸中寒芒乍现,春兰,去说与茶棚的说书人,就说苏济堂三日后办素颜茶会,专请被逼着涂粉的女眷来吃茶。

春兰应了声,转身时瞥见主子案头的银针盒开着,最细的那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是昨日给少奶奶催吐用的,针尾还沾着半丝黑血。

茶会当日,城南别院的朱漆门刚开条缝,赵太君便扶着丫鬟挤了进来。

她今日连珠钗都没戴,素白绸子裹着发髻,见了云苏微便抹泪:我那大儿媳被她婆婆拿鸡毛掸子抽,说老夫人都来凑这妖会,咱们家的脸算丢尽了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嘈杂的叫骂。

云苏微掀帘望去,七八个泼皮拎着烂菜臭蛋,为首的光着膀子,胸口刺着青面獠牙的虎:妖女蛊惑良家!

毁人容貌该浸猪笼!

陈骁按刀要冲,被云苏微抬手拦住。

她理了理素色裙角,步下台阶。

晨雾里,她的脸素得像初雪,眉峰却比往年画的更利落三分:这位大哥,你说这是妖会?她指了指躲在赵太君身后的少妇,那你可知她为何闭经三年?

泼皮愣了愣,举着臭鸡蛋的手悬在半空。

你又可敢尝一口你们主子给的养颜粉云苏微从袖中取出微型银针,在自己手腕轻轻一划。

血珠刚渗出来,她便将半撮玉颜散撒了上去。

众人凑近看时,那血竟慢慢凝成紫黑色絮状物,像团烂在泥里的紫茄。

这、这是毒!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泼皮们面如土色,臭蛋掉在地上,转身就跑。

赵太君攥着少妇的手直抖:我就说那粉抹着烧脸......

当天夜里,定北王府的书房烛火彻夜未熄。

离玄烬倚在檀木圈椅里,手中捏着影十三刚送来的密信。

信尾盖着香雪阁的朱砂印——那是太子暗中经营的情报网,三日前刚被云苏微查封。

柳文渊?他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信笺,倒会挑软柿子捏。烛火映得他眼尾红痣更艳,去传我的令,准苏济堂设护女巡防队,持王府腰牌,遇强施脂粉者,先拘后报。

次日清晨,苏济堂门前的青石板被踏得咚咚响。

二十名女护卫列队而立,个个卸了浓妆,额间只点颗朱砂,短刃在腰间晃出冷光。

陈骁捧着绣着素面守真的锦旗,声音震得房梁落灰:王妃有令,谁若强迫女子涂毒自残,便是与定北王府为敌!

云苏微站在台阶上,望着人群里有小丫鬟悄悄扯下遮面的纱巾。

风掀起她的衣角,她听见远处传来脆生生的童音:阿娘,我长大也要当护女队的姐姐!

大牢里的沈千织却连这声童音都听不见。

她已经绝食三日,眼窝凹得像两个黑洞,指甲在掌心抠出血珠。

云苏微来的时候,她正盯着墙上的霉斑发呆,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

这是红绡女儿的襁褓。云苏微将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布帕放在草堆上,她还没学会哭,就被你卖去换钱。

沈千织猛地抬头,眼里像淬了毒:你想说我罪该万死?

我想说这个。云苏微又推过去一张画像。

画中少女穿着靛青粗布裙,怀里抱着个裹着碎花被的婴孩,身后墙上挂着仁术济世的匾额。她在北地当稳婆,云苏微的声音放轻了些,她说女人活着,不该靠男人看脸。

沈千织的手指颤得像风中的芦苇。

她缓缓伸出手,指尖刚碰到襁褓边缘,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可那颤抖却从指尖传到全身,最后变成压抑的呜咽:我对不起她......

深夜的商会废墟比大牢更冷。

许怀安的马蹄声惊醒了睡在瓦砾堆里的野猫,他翻身下马时,披风上还沾着露水:王妃,制药坊地下有人动了火折子!

云苏微的嗅觉在黑暗里格外敏锐。

她站在废墟外十步远,便闻出空气中混着硫磺的呛味和蜜蜡的甜腻——是有人用熏香掩盖纵火痕迹。

她勾了勾唇,解下外袍扔进草丛,换上红绡那袭褪色的石榴裙。

药炉旁的古琴刚拨响第一声,黑影就从地道口钻了出来。

云苏微垂眸抚琴,指尖在琴弦上划出清越的音:沈嬷嬷,你烧得掉账本,烧不掉人心。

那黑影猛地顿住,兜帽地滑落。

竟是沈千织的陪嫁嬷嬷!

她手里攥着浸了油的火折子,脸上的皱纹因扭曲而堆成一团:我家主子被你逼疯了,你也得给她陪葬!

话音未落,陈骁带着护女队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云苏微望着大牢方向的灯火,轻声道:她不想活,但我偏要她看着,光是怎么照进来的。

此时的太子府,暗卫正将一封匿名密函呈给端坐在鎏金椅上的太子。

信笺边角染着茶渍,字迹歪歪扭扭:沈千织狱中留有备份账册......太子的指节捏得泛白,茶盏在案上磕出细碎的响。

窗外的更鼓声里,一场新的风暴正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