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时候，屏幕还亮着岑晚秋发来的定位信息。救护车正往城东高架走，路线不对。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车钥匙已经在手里，转身就下了楼。
车子启动，轮胎擦着地面冲出去。他一边踩油门一边拨通医院总值班室的电话：“心外科术后患者转运途中异常，车牌急救003，预计十五分钟后进入高架匝道，启动一级应急预案，导管室准备。”
电话刚挂，前方弯道出现红蓝闪光。两辆警车横在路中，正在设置临时检查点。齐砚舟没减速，直接打方向绕过隔离墩，车身蹭过护栏发出刺耳声响。他不在乎罚单，也不在乎违规记录。他在乎的是车上那个刚做完搭桥手术的人能不能活到明天。
救护车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近。它没有鸣笛，车顶灯也没亮，像一头被抽掉神经的野兽，闷头往前爬。齐砚舟咬住牙关，把速度提到极限。
十分钟后，他追上了。
救护车正行驶在高架最后一段匝道，右侧是三米高的水泥护栏，左侧是陡坡。齐砚舟降速贴上去，摇下车窗。车内传来断续的对讲声：“齐医生，我知道你在外面。你再靠近一步，我就给病人打肾上腺素。”
声音沙哑，带着喘息。绑匪在紧张。
齐砚舟关掉车灯，让自己的车滑行一段距离。他抬头看去，救护车顶部有通风口，边缘已经锈蚀。他推开车门，在车辆低速并行的一瞬间跃了出去，抓住车顶扶手翻了上去。
风很大，吹得白大褂猎猎作响。他趴下来，耳朵贴着铁皮听里面的动静。监护仪报警声断断续续，有人在粗重呼吸，还有一个针管晃动时液体撞击管壁的声音。
他闭上眼睛。
预演开始。
三秒内，画面闪现三次：第一次是从车顶俯视内部结构，看到绑匪坐在副驾位置，右手持针；第二次是模拟侧翻后的空间变化，右侧车门朝上，形成短暂开口；第三次是绑匪换手瞬间的动作分解——拇指松开针筒，小臂肌肉收缩，这个过程持续0.8秒。
齐砚舟睁开眼，额头渗出一层细汗。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摸出随身带的手术刀，卡进腰带缝隙。然后挪到车顶后方，盯着前方弯道。
绑匪显然发现了追踪者还在。车内广播突然响起：“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说了别跟！”
下一秒，方向盘猛地一转。
救护车失控了。
前轮撞上断裂的护栏，整个车身腾空半秒，随即向右翻滚一圈，重重砸在地上。金属扭曲声撕裂夜空，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就在侧翻完成的刹那，齐砚舟借惯性从车顶滚落，一脚踹开车门残骸，整个人扑进车厢。
绑匪还没反应过来，右手还举着针管。齐砚舟落地瞬间已判断出手臂肌腱走向，手腕一翻，手术刀精准挑向对方右手屈指肌腱。
“啊！”绑匪惨叫，手指顿时僵直，针管脱手。
齐砚舟用脚尖一勾，将针管扫进角落托盘，顺手锁死盖子。他立刻转身查看患者。
病人脸色发青，呼吸急促，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齐砚舟伸手摸颈动脉，脉搏紊乱，接近室颤临界点。
“急性冠脉痉挛。”他低声说，抓起通讯器，“急诊室听令，准备硝酸甘油0.5mg舌下含服，同时开通双通道静脉，备好除颤仪。病人五分钟后进抢救区。”
那边回话：“收到，导管室已待命。”
齐砚舟解开病人胸前的束缚带，发现绑匪之前用胶带固定住了电极片。他撕开胶带重新贴好，调整监护探头位置。病人心率慢慢回落，但仍不稳定。
他抬头看向瘫坐在地的绑匪，右手垂着，血顺着指尖滴在地板上。
“你是刘振虎的人？”齐砚舟问。
绑匪不说话，只是喘气。
“你们想要什么？”
“你心里清楚。”绑匪咬牙，“那份记录……你做过多少台预演手术，全都有数据。交出来，不然下次我们不只劫一辆车。”
齐砚舟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你们搞错了。我脑子里的东西，不是文件，也不是视频。它是我的经验，我的判断，我的命换来的。你拿不走。”
他说完，打开车门对外喊：“警察！人质安全，嫌犯受伤但意识清醒，需要医疗控制后再移交。”
远处警灯逼近，有人回应。
齐砚舟最后看了一眼病人，确认生命体征暂时平稳，才跟着救援人员跳下车。
救护车被拖走，病人由担架抬上院内转运车。齐砚舟一路跟着跑进急诊科，边走边签字安排手术排程。
护士递来笔和术前同意书补充项。他快速填写，手有点抖，但字迹清晰。
“林夏什么时候到？”他问。
“刚打电话，说马上就到。”护士回答。
他点点头，走到抢救室外的玻璃墙边站着。手术灯亮了，医护人员开始准备介入治疗。他盯着里面，手指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刚才用了两次预演，脑子像被拧紧的发条，胀痛隐隐传来。
但他不能走。
门外传来脚步声。林夏穿着白大褂冲进来，手里抱着病历夹，脸都白了。
“齐主任！b-7仓库的冷链箱编号204，刚刚被人从地下二层运走了！监控显示是副院长办公室签批的调令，经手人是赵德柱的助理！”
齐砚舟转过头。
他的眼神很冷。
“调令编号是多少？”
“Yh-…”
“打印出来。”
“可是现在保卫科说手续齐全，拦不住。”
齐砚舟把笔塞回口袋，走向电梯。
“拦不住也得拦。”
“我现在就去档案室调原始审批流。”
“你跟我来。”
电梯门打开，灯光照在他脸上。他走进去，按下负二楼。
林夏跟进来，气还没喘匀。
“齐主任，万一他们销毁证据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试试。”
电梯下降，数字跳动。
齐砚舟盯着楼层数字，一句话没说。
直到“2”亮起，门缓缓开启。
走廊尽头，一扇铁门正在关闭。
一个穿后勤制服的男人正把一个银色冷链箱推进门内。
箱子侧面印着编号：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