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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贞拉着朱标和朱槿的手来到凉棚,竹编的棚顶漏下细碎的阳光,落在石桌上的青瓷碗沿,映出一圈圈光晕。

李贞眼角的皱纹还带着笑,瞥见常婉静、王敏敏、沈珍珠三女,忙招呼道:“你们也来了啊。快来,坐着休息一会。”

常婉静作为常遇春的长女,打小就跟着父亲来李府走动,李贞看着她从梳总角的丫头长到如今亭亭玉立,自然熟稔;王敏敏性子活泛,沈珍珠细心周到,前阵子朱槿离开应天府北伐,都是她俩隔三差五拎着新做的酱菜来陪李贞说话,早成了府里的熟面孔。

“我去地里摘个西瓜,先放井里镇着去。”李贞说着就要起身往菜地走,粗布褂子的下摆还沾着些湿泥。

“姑父,我去!”朱槿身手比谁都快,话音未落已像只小雀儿蹿进菜地。

翠绿的瓜叶间,他猫着腰扒拉片刻,很快抱着两个圆滚滚的西瓜回来,瓜皮上还带着新鲜的绒毛。

朱槿熟门熟路地找来竹篮,将西瓜挨个放进去,又取过井边那根磨得光滑的麻绳,牢牢系在篮柄上。他走到井边,把篮子缓缓往下放,绳子穿过掌心时带着凉意,直到听见“咚”的一声轻响,才将绳子在井栏的木桩上绕了两圈固定好。

“得等一炷香的工夫,保准凉得透心!”他拍了拍手,转身往凉棚跑。

此时凉棚里,李贞正握着朱标的手上下打量。

“标儿又长高了,也壮实了,”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朱标的胳膊,眼里满是欣慰,“就是性子太文静,一点不随你爹当年那股闯劲。”

说着又转向常婉静,目光柔和下来:“常家丫头也长这么高了,上次见你还是扎着双丫髻呢。”

常婉静刚端起碗想喝口井水,闻言手一抖,脸颊“腾”地红了,连忙低下头,耳尖却红得更厉害。

李贞看在眼里,故意板起脸问朱标:“标儿,你们俩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啊?”

朱标也臊得耳根发烫,讷讷道:“姑父,标儿还小,怎么也得过几年……”

“小什么?”李贞笑骂道,“你们表哥家的小子,都快能跑着喊我爷爷了!”

“噗嗤——”朱槿刚跨进凉棚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贞转头瞪他:“你也别笑!槿儿,你也得抓紧!敏敏和珍珠,咱很喜欢。”

王敏敏和沈珍珠对视一眼,都抿着嘴笑,沈珍珠还悄悄拽了拽王敏敏的衣袖。

朱槿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知道了姑父!只要大哥一完婚,我立马就办!”

他说着往石凳上一坐,忽然瞥见李贞袖口磨出的毛边,恍惚间想起小时候。

那时兵荒马乱,他和朱标跟着朱元璋还有马秀英,去滁阳看姑父。

李贞总在怀里揣着个布包,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实。见了他们,就小心翼翼地解开,摸出几枚带着体温的铜板,塞到他和朱标手里:“标儿,槿儿,去买果果吃。”

那铜板边缘都磨圆了,却是乱世里最暖的光。

这个时候,朱槿朝管家使了个眼色,下人很快搬来两口黑漆描金的箱子,放在凉棚角落。

朱标上前打开箱锁,里面铺着层月白软缎,最上面那件玄色蟒袍便显了出来。

袍子用杭绸织就,虽说是旧物,却不见半点起球,只领口处有圈浅淡的磨损。通身绣着四爪蟒纹,蟒首高昂,吐着细细的红信,鳞片用捻金线密密绣成,在棚下光影里流转着暗光——这是吴王仪仗特有的纹样,比寻常公侯的蟒袍更显庄重,却又比后来的龙袍少了分凌厉。

腰间玉带孔眼磨得光滑,显然是常系着的,衬里用的是素色棉布,边角处还缝着块同色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是马秀英亲手缝补的痕迹。

“姑父,”朱标拿起衣服,指尖拂过补丁上细密的针脚,“父王知道您素来勤俭,箱底的衣服穿了又穿,于是特意找出这几件旧衣给您。料子扎实,省得您再舍不得添置新衣服。”

他望着那件蟒袍,双手在粗布褂子上反复摩挲,喉结动了动才开口:“标儿,这可万万使不得!”声音里带着几分急惶,“咱庄稼人穿惯了短褂,哪能披这样的衣裳?再说这衣服金贵着呢,咱哪敢穿?”

朱槿在一旁笑道:“姑父您就收下吧,我爹说了,当年在滁阳,他还穿您缝补的旧袄呢!这叫礼尚往来。”

朱槿瞧着眼前这幕,心里暗暗思忖:这不过是自己老爹做吴王时的蟒袍,等将来自己老爹登了帝位,定会给姑父更尊崇的恩荣 —— 那身五爪龙袍的殊荣,怕是少不了的。

朱元璋打小过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二姐朱佛女一家虽也过得紧巴,却总把牙缝里省出的粮食、攥得发热的铜板塞给他。

这份雪中送炭的情分,朱元璋记了一辈子。

待他登基称帝,对二姐一家的感激更是溢于言表,尤其是二姐夫李贞,在他心里早不是寻常皇亲,而是救命的恩人。

再者说,李贞这人素来淡泊,对权势名利看得极淡,朝堂上从不见他插言半分,更不会结党营私,这般心性让朱元璋放一百个心。也正因如此,朱元璋才敢把穿龙袍这份天大的尊荣赐给他 —— 换作旁人,即便功劳再大,也未必能得这份信任。

可李贞呢,即便得了朱元璋的特许,也从不敢真的穿上龙袍。他依旧是那副朴素模样,衣服只要干净合身便好,从不在意料子是否华贵;饭菜能填饱肚子、合口味就行,从不去追求山珍海味的奢靡。

那份谨慎与质朴,丝毫没因皇亲的身份而改变。他心里始终揣着惶恐,总觉得龙袍是天子专属,自己穿不得。

直到临终,那身龙袍也没沾过他的身。待他病逝后,朱元璋痛惜不已,下旨追封他为陇西王,特意恩准他身着五爪龙袍,与二姐朱佛女合葬于老家盱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