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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嬷嬷心中生疑,脚下却不敢有半分迟疑,依言退了出去。

殿门阖上的前一瞬,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抹明亮的鹅黄。

程知意听着门外花嬷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殿内的光线昏暗,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悠长。

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少女的背影。

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松松地挽着,发间亦无珠翠。

一袭柔软的鹅黄色外衣,楚楚动人。

这少女,正是贺明桢。

她的脚边,散落着一件大红色的织金绒缎斗篷。

榻上,萧晏仍旧沉沉地睡着,露出半截劲瘦的腰身,肌理分明。

他的呼吸比白日里听着要沉重许多,眉头也紧紧蹙着,似是在梦中也得不到安宁。

“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明桢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猛地转过身来,在看清是程知意的那一刻,脸色煞白。

她慌忙摆着手,声音里带着哭腔。

程知意只觉得可笑。

从程府带回来的疲惫与对萧晏的忧心,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酸涩和荒唐。

太后召贺明桢入宫,说是让她陪着用膳解闷。

原来,真正的解闷,是在这里。

而她,终究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留后娘子,一个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影子。

眼前这个金尊玉贵,被太后捧在心尖上的嫡亲侄女,或许才是为萧晏真正选定的人。

程知意不动声色,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贺明桢走过去。

她弯下腰,拾起贺明桢脚边的斗篷,抖了抖灰尘。

然后,将它披在了贺明桢单薄的肩上。

“夜深了,天这样冷,仔细着了凉。”

程知意的声音很轻,很柔,听不出丝毫情绪。

贺明桢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一双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盯着程知意。

程知意像是没有瞧见她的惊惶。

她伸出手,指尖轻柔地掠过贺明桢的鬓角,将散落的发丝为她挽回耳后。

然后便决绝地转过身,朝着殿外走去。

“姐姐。”

贺明桢终于反应过来,在她身后带着哭音唤了一声。

程知意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

“姐姐你听我解释。”

贺明桢的声音里满是急切,追着她的背影喊着。

可程知意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贺明桢瞧着那扇在自己面前缓缓合上的门,眼泪终于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床榻上昏睡不醒的萧晏。

片刻后,替他将被褥拉好,继而转身,冲出了房门。

程知意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花嬷嬷与几个当值的婢女见她面色苍白,皆是吓了一跳,围上来关切地询问。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可是王爷的病又重了。”

程知意却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对她们的问话毫无反应。

她只是呆呆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自己动手解开了外衣的系带,褪下满身的夜露寒气。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此刻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是愤怒么。

可她有什么资格愤怒。

她本就是太后的一枚棋子,棋子又哪里有计较自己命运的权利。

是嫉妒么。

嫉妒贺明桢的年轻,嫉妒她的家世,嫉妒她可以穿着那身鹅黄,光明正大地站在萧晏的床前。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让她喘不过气。

好累。

重生至今,她步步为营,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精神时刻紧绷着,从未有过片刻的松懈。

这一刻,她只想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就好好睡上一觉。

天塌下来,也等明日再说。

程知意刚一沾枕,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花嬷嬷隔着门帘,压低了声音回禀。

“娘子,贺小姐过来了,说是有要事想同您说。”

程知意闭着眼,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回了她,我睡下了。”

花嬷嬷应声去了,可不过片刻,外头便传来了贺明桢拔高的声音,带着几分不依不饶的执拗。

“姐姐,我知道你没有睡。”

“求求你,让我进去,我只说几句话,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好。”

“今日,当真是一场误会。”

程知意将脸埋进柔软的锦被里,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推辞不过,心中亦是清楚,贺明桢到底是太后的侄女,今日若真将她拒之门外,传到太后耳朵里,又是桩麻烦。

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来。

“让她进来吧。”

她对着外头扬声道。

“你们都退下。”

得了她的吩咐,花嬷嬷与一众婢女退了出去。

殿内很快便只剩下她们二人。

贺明桢走进来,眼眶还是红的,瞧着有几分可怜。

她没有绕弯子。

“姐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定然是觉得,我同你一样,也是姑母安排来给晏哥哥的……”

“其实不是的。”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我今日,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贺明桢提起林朝雨的时候,眼中没有了平日的天真烂漫,反而蒙上了一层与她年纪不符的忧伤。

林朝雨只比贺明桢大一岁,幼时,娘亲严管哥哥姐姐,除了萧晏和林朝雨,没人陪她玩。

她总爱缠着他们,三个人一道偷溜出宫斗蛐蛐,去东市看杂耍,在上元节的灯会上猜灯谜。

她原以为,可以一辈子都那么快活。

直到萧晏和林朝雨定了亲。

贺明桢说,她至今也想不明白,林朝雨明明那么喜欢萧晏,可自从订婚之后,她却并没有开心几日,反倒是日渐惆怅。

“我最后一次见朝雨姐姐,便是在晏哥哥的寝殿里。”

贺明桢的声音变得很轻。

“那天,我偷偷溜去找晏哥哥玩,却在门缝里,瞧见朝雨姐姐站在里头。”

“她就像我今日这般,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自己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就静静地站在睡着的晏哥面前,站了很久很久。”

“她什么也没做,可我就是能感觉到,她很难过。”

贺明桢说,那天之后,她便没来由地发了几天高烧,病得糊里糊涂。

再醒过来,听到的便是林朝雨随林将军出征的消息。

再然后,便是几个月后,从漠北传回来的死讯。

贺明桢一口气说了许多。

“我……我只是想不明白,朝雨姐姐那天,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这些时,她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

“所以今日,我才想,若是用同样的姿态,站在同样的位置,或许就能感受到她当时的心境。”

“可惜,我站了半天,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空。”

这番说辞,听着荒唐,却又似乎合情合理。

程知意抬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贺明桢的眼神清澈,带着剖白心事后的坦然与委屈,瞧着不似作伪。

半晌,程知意终于开了口。

“是我误会你了。”

这一句道歉,让贺明桢眼圈又是一红,她却破涕为笑,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不怪姐姐,原本就是我行事唐突,吓着姐姐了。”

程知意看着眼前这个方才还让她心生警惕的少女,忽然觉得,她眼中的天真与活泼之下,似乎还藏着更深的东西。

就在程知意入神的时候,贺明桢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姐姐,你知道朝雨姐姐为什么那样喜欢鹅黄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