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还在指尖震颤,葬古戈壁的风突然僵住——那从龟裂的地缝中探出来的,哪里是什么触手?分明是一截裹着黑甲的巨腕,表面爬满如活物般蠕动的人脸浮雕,眼窝处淌着粘稠的黑液,快得连光影都来不及追逐,只留下一道撕裂空间的黑影!
尖啸刺破耳膜时,腥风已如潮水般涌来——那是腐尸与地底瘴气混合的恶臭,黏腻地糊在口鼻上,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人脸浮雕忽然齐齐张开嘴,无声的哀嚎化作实质的精神波纹,像浸了尸毒的棉絮,裹得周遭空气粘稠如浆糊,连抬手都要耗上三分力。赤焰瞳孔骤缩,分明看见浮雕的嘴唇在翕动,像是在念诵某种勾魂的咒文。
“给俺开——!”
喉间滚出惊雷般的怒吼,赤焰额角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如烧红的烙铁。他握剑的指节泛白到极致,指缝间渗出血丝,门板巨剑被武神气血裹成一柄焚天炬火,带着劈山裂岳的气势,狠狠斩向最先缠来的巨腕!这一剑,他赌上了毕生修为,连眉骨都因发力而崩开细痕。
轰——!
金铁交鸣的巨响炸得沙砾漫天飞溅,巨剑撞上巨腕的刹那,赤焰只觉一股堪比太古凶兽的巨力顺着剑身窜上来,虎口瞬间崩裂,鲜血顺着剑柄蜿蜒而下,在沙地上砸出点点红梅。他像被狂奔的玄甲兽正面撞上,闷哼一声倒飞出去,身躯在空中划出一道血弧,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沙砾上,瞬间被吸干。
未等赤焰落地,那巨腕竟只被劈开一道指甲盖深的浅痕,黑绿色的粘稠液体汩汩流出,落地处的沙砾瞬间冒起白烟,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它连半分滞涩都没有,腕尖陡然暴涨三寸,带着更浓的腥风,直扑云逸面门!
“赤焰!”
苏婉清脸色惨白如纸,指尖泛青地按在琴弦上,原本温润的玉琴此刻竟泛着冰冷的寒光。她不再刻意勾勒音律,只将满心的焦急、愤怒与守护之意,拧成一道道尖锐的音刃——那不是悦耳的曲调,而是能刺穿神魂的混沌音爆,如同万千钢针,狠狠扎向巨腕表面的人脸浮雕!
音爆在黑甲上炸开,人脸浮雕瞬间扭曲变形,眼窝中的黑液疯狂流淌,巨腕的动作果然顿了一瞬——那凝滞短得如同错觉,却足够让墨渊抓住机会。
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滴落,墨渊强忍着蚀心藤残留的神魂刺痛(那痛感如无数蚁虫啃噬脑仁),双手快得只剩残影。早已攥在掌心的数十面青铜阵旗骤然激射而出,不是攻伐,而是如归巢的蜂群,在云逸身前交织成一座巴掌大的阵图。阵光骤亮,金色的符文如水流般游走,瞬间凝作一道半人高的光壁——那是“小须弥金刚阵”,以精血为引,凝作保命的最后屏障。
砰!
巨腕狠狠抽在光壁上,金色符文剧烈震颤,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发出“咯吱咯吱”的不堪重负之声。光壁终究撑住了这一击,为云逸换来短短一息的空隙——这一息,是赤焰的血、墨渊的神魂损耗,是众人以命赌来的生机。
云逸没有浪费。他没有后退,也没有硬抗,双眸中骤然爆起银白的平衡光辉,那光芒如两轮小月亮,将周遭的黑暗都逼退三分。他双手虚抱成球,掌心间萦绕着一缕极淡的流光——那是能调和万法、割裂羁绊的平衡之力,此刻被他凝作一柄无形的手术刀,指尖因发力而微微泛白。
他的目标从不是巨腕本身,而是它与地缝连接处的那片虚空——那里,是魔物能量与精神链接的命脉。
“断!”
低喝声裹着凛冽的意志,如冰锥般刺破嘈杂。平衡之力骤然刺入虚空,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细微的“嗤”响——像烧红的烙铁烫入凝固的油脂,巨腕猛地僵住,表面的黑甲瞬间失去光泽,人脸浮雕齐齐闭上眼,连腥风都弱了大半。它与地底本体的链接,竟被这股诡异的力量,硬生生“梳理”得支离破碎!
“走!”
云逸低吼着扑上前,一把抓住赤焰的胳膊——那胳膊上还沾着沙尘与血迹,肌肉因剧痛而紧绷。赤焰咬着牙点头,两人身形暴退如离弦之箭。墨渊立刻撤去濒临破碎的阵法,阵旗化作流光飞回掌心,他踉跄了一下,被苏婉清伸手扶住。钱多多早已把兔坚强按在头顶,抱着装蚀心藤的玉盒,跑得像只被追猎的兔子。
五人将速度催至极致,靴底碾过滚烫的沙砾,身后的地缝中传来震彻天地的咆哮——那声音里满是暴怒与茫然,像是被蝼蚁挑衅的巨兽。巨腕疯狂舞动,另外三条一模一样的巨腕从地缝中窜出,如四柄玄铁巨鞭,狠狠抽在地面上!
轰!轰!轰!
每一击都让戈壁剧烈震颤,地面裂开数丈宽的沟壑,沙石飞溅如暴雨,逼得众人不得不左躲右闪,衣袍被碎石划破,露出一道道血痕。赤焰一边跑,一边咳出一口血沫,粗声骂道:“他娘的!这玩意儿到底是啥怪物?力气比俺的开山锤还猛!”
“至少是六阶巅峰,甚至可能是七阶魔物!”墨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得几乎站不稳,“它身上的阴煞之气,能直接腐蚀神魂——刚才若不是婉清的音爆,我根本布不了阵。”
钱多多喘得胸口起伏如鼓,抱着玉盒的手却越握越紧:“亏、亏惨了!这破任务……砸进去半条命,连蚀心藤的零头都没赚回来,成本直接飙上天了!”
苏婉清不时回头,指尖在琴弦上轻点,几道微弱的音波炸开,稍稍延缓巨腕的速度。但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气血翻涌得厉害——混沌音爆极其耗损神魂,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而那地底魔物,似乎正以惊人的速度适应着她的攻击,音波的效果越来越弱。
云逸一边疾驰,一边将平衡种子催至极致。眉心处的种子虚影微微发烫,一股无形的感知力扩散开来,将身后魔物的能量波动尽收眼底。他心沉如渊:这魔物的力量层次,远超他们五人之和。若非它似乎被某种无形的枷锁束缚在地缝附近,无法彻底脱身,他们此刻早已成了巨腕下的肉泥。
必须冲出它的攻击范围!
可天不遂人愿。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核心区域,身后巨腕的攻击频率渐渐降低时,侧前方的沙地突然轰然炸开!黄沙漫天中,十几只怪异的生物窜了出来——它们形似蜥蜴,却长着蝙蝠般的骨翼,蝎尾上的毒刺泛着幽蓝的光,通体覆盖着暗沉的鳞片,鳞片缝隙中淌着黑液,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是被魔物气息吸引而来的戈壁原生妖兽!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操!没完没了了是吧!”赤焰怒喝一声,就要转身挥剑,却被云逸厉声喝止:“别恋战!冲过去!耽搁一秒,我们都得死!”
云逸眼中厉色一闪,不再保留。双手快速结印,胸前的平衡种子虚影骤然暴涨,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的银白之力爆发开来,如同一道无形的浪潮,向前席卷而去。
这股力量没有攻击妖兽,而是轻轻“拂”过它们的身躯——它像一把精准的刻刀,切断了妖兽与周遭阴煞之气的联系,也抹平了它们眼中的嗜血狂乱。
瞬间,那些冲来的妖兽齐齐僵住,骨翼耷拉下来,毒刺上的蓝光渐渐黯淡。它们茫然地转动头颅,像是失去了方向感,连追击的动作都忘了。
“走!”
云逸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率先从妖兽群的缝隙中穿过。赤焰紧随其后,巨剑横挥,逼退靠近的两只妖兽。苏婉清、墨渊与钱多多紧随其后,兔坚强缩在钱多多的肩头,吓得耳朵都贴在了头上。
直到狂奔出十数里,身后那令人心悸的巨腕拍击声与咆哮声,才渐渐淡去,最终彻底消失在风里。那地底魔物,终究没能将力量延伸到这里。
众人这才敢停下脚步,一个个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赤焰靠在巨剑上,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检查着胸口的伤势,每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墨渊立刻盘膝而坐,双目紧闭,指尖掐诀,开始打坐调息,眉心处的汗珠不断滴落。苏婉清抚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钱多多直接呈“大”字形躺在沙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喃喃道:“活下来了……活着真好……下次就算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接这种玩命的任务了……”
兔坚强从钱多多的肩头跳下来,抖了抖身上的沙尘,小身子还在微微颤抖,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云逸也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与沙尘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凉刺骨。但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缓缓回头,望向葬古戈壁深处——那片区域在他的感知中,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流血的伤口,黑红色的阴煞之气不断从地缝中溢出,污染着周遭的一切。
这苍梧古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而那蚀心藤,那地底魔物,似乎都在指向某种更深层次的黑暗,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正悄然笼罩着这片土地。
云逸缓缓拿出怀中的玉盒,指尖轻轻摩挲着盒身的纹路,指腹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玉盒中,蚀心藤的枝叶安静地躺着,却像一枚定时炸弹,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万草堂……
他们常年收购蚀心藤,究竟是真的懵懂无知,不知道这东西关联着如此恐怖的地底魔物?还是……早已知晓一切,却为了利益,甘愿沦为这黑暗链条上的一枚棋子?
风卷着沙砾,掠过他的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答案,似乎藏在更深的黑暗里,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