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半搀半扶着林秋,刚推开315宿舍的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张浩正光着膀子,对着墙角的一个破旧沙袋砰砰地打着组合拳,浑身热气腾腾,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训练时的憋屈。陈硕则瘫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地啃着薯片。
“操!今天接力又他妈练岔了!周峰那傻逼……”张浩一记重拳砸在沙袋上,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动静打断。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哲哥,书呆子,你们俩磨蹭啥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清了林秋的模样——校服裤子右边膝盖处破了一个大口子,边缘被暗红色的血迹浸透,粘着沙砾;右边手肘处的布料也磨破了,露出底下擦伤红肿的皮肤;林秋的脸色有些发白,眉头微蹙,左腿似乎不敢完全受力,靠着李哲的支撑才站稳。
“我操!!!”张浩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血丝一下子布满眼眶。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猛地扔掉拳套,一个箭步冲过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了调,“这他妈谁干的?!书呆子!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他伸手想去碰林秋的伤口,又怕弄疼他,手僵在半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散发出骇人的戾气。陈硕也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薯片撒了一地,胖脸上满是惊恐:“秋哥!你……你怎么了?摔跤了?”
“被人阴了。”李哲言简意赅,声音低沉,扶着林秋小心地坐到他的床沿,“操场西南角弯道,三个人,戴口罩,埋伏偷袭。”
“三个人?!戴口罩?!”张浩的怒火瞬间冲破了顶点,额头青筋暴起,转身就往门口冲,“妈了个逼的!肯定是吴天那帮杂碎!王大壮那条疯狗指的路!老子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剁了那帮孙子!!”
他像一头发狂的犀牛,眼看就要撞开门冲出去。
“浩子!站住!”李哲反应极快,一个侧步挡在门前,张开双臂死死拦住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冷静点!你现在去有什么用?!”
“冷静?!我冷静个屁!”张浩怒吼着,眼睛通红,试图推开李哲,“书呆子都成这样了!你让我冷静?!放开!老子今天不把那几个杂种的腿打断,我张浩两个字倒着写!”
“浩哥!别冲动啊!”陈硕也吓得赶紧跑过来,从后面抱住张浩的腰,但他那点力气根本拦不住暴怒的张浩。
“滚开!”张浩胳膊一甩,差点把陈硕甩个跟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秋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宿舍里爆炸般的氛围。
“浩子。”
仅仅两个字,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张浩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转向林秋。
林秋坐在床沿,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狰狞的伤口,灯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缓缓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暴怒的张浩,那眼神深处,没有委屈,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冻结一切的冰冷和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
“你现在去找他们,”林秋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能打到谁?打吴天?你有证据吗?打王大壮?他会承认吗?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你被记过,甚至开除。然后呢?让他们在看守所外边笑我们蠢?”
张浩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话,胸口剧烈起伏。
“他们为什么偷袭?”林秋继续问,自问自答,“因为他们怕了。怕我在运动会上,让他们的人出丑。所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想让我跑不了,想让我退赛。”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凛冽的寒意。
“你现在冲过去,正中他们下怀。”林秋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张浩的眼睛,“他们想看我趴下,想看我认输。我偏不。”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膝盖,动作缓慢却坚定。
“这点伤,死不了人。”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运动会,我会去。1500米,我会跑。”
他看着张浩,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重重砸在张浩心上:
“浩子,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用成绩打回去。”
“那才最疼。”
宿舍里一片死寂。只有张浩粗重的喘息声和陈硕紧张的吞咽声。
张浩死死盯着林秋,看着他苍白脸上那双冷静得可怕的眼睛,看着他膝盖上刺目的伤口,满腔的怒火和暴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住,一点点压了下去。他懂了。书呆子不是不怒,他的怒,是冰封的火山,是要在对手最得意的地方,给予致命一击!
“操!”张浩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铁质柜子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柜子都在摇晃。但他没有再往外冲。他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幅度渐渐变小,通红的眼睛里,暴戾慢慢被一种更加深沉的东西取代——一种憋屈,一种不甘,还有一种被点燃的、更加炽烈的战意。
“妈的……草他妈的!”他低吼着,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发誓,“狗日的吴天!王大壮!你们给老子等着!运动会!运动会老子弄不死你们!”
李哲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放开了拦着他的手。陈硕也赶紧松开抱着张浩腰的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李哲转身,从自己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急救包,里面有碘伏、棉签和纱布。他蹲下身,动作熟练地开始帮林秋清理伤口,消毒,包扎。他的手法专业而轻柔,与他平时沉稳冷静的气质有些反差。
张浩一屁股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低着头,像一头受伤后舔舐伤口的困兽,不再咆哮,但压抑的怒火在沉默中燃烧得更旺。
林秋任由李哲处理伤口,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深邃。
偷袭之仇,他记下了。运动会的赛场,将不再是简单的竞技,而是清算的战场。吴天,王大壮,你们想玩阴的?那我就陪你们玩到底。看看到最后,谁才会是那个爬不起来的输家。
用绝对的实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对手的尊严和希望彻底碾碎。那滋味,确实比单纯的暴力,要疼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