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逃……清夜……将至……”
李瑶（“灵雀”）念出的这几个词，如同冰锥，刺破了潜航器内短暂的死寂。不是“清道夫”，不是“守夜人”，而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清夜”。这个词组带着一种诗意的诡异，却又透出不容置疑的、令人心悸的警告意味。
逃？清夜将至？这是什么意思？是警告我们逃离这片海域，还是警告“清夜”本身即将到来？这个“清夜”是敌是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瑶的终端上，那闪烁的、代表未知加密信号的光标，仿佛死神的倒计时。
“信号源能精确定位吗？”林骁（“锋刃”）的声音低沉而急促，他的超感感知全力张开，如同雷达般扫向东北方向五海里外的深海。除了冰冷的海水、崎岖的海底地形和远处废墟崩塌后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他暂时没有感知到明显的威胁。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却比面对能量体时更加沉重。
“信号发射源似乎采用了某种高级的隐匿技术，位置在飘移，无法稳定锁定！但可以确定就在那个方向，而且……信号强度在缓慢增强！”李瑶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几乎擦出火花，脸色愈发苍白，“加密方式太古怪了，底层协议完全没见过，像是……像是另一种科技树下的产物！”
另一种科技树？林骁的心沉了下去。一个“清道夫”及其背后的“先驱”pmc，一个神秘莫测的“守夜人”，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清夜”？这片海域到底成了什么？各方势力的棋盘吗？
“基地有回应吗？”他转向张启明（“鹰隼”）。
“紧急简报已经发出，但……没有回应！我们与基地的远程超长波通讯……好像受到了强烈干扰！连备用频道都充满了杂音！”张启明用力敲打着通讯控制面板，额头冒汗，“干扰源不明，但覆盖范围极广！”
通讯中断！这意味着他们彻底成了孤岛，无法获得后方的任何支援和指示。
“妈的！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陈锋（“磐石”）烦躁地低吼一声，拳头砸在舱壁上，发出闷响。接连的未知遭遇，让这位硬汉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王超（“铁壁”）和赵海（“穿山甲”）下意识地握紧了武器，警惕地透过观察窗望向外面无尽的黑暗。刘芸（“白芷”）则更加担忧地看向状态依旧不稳定的孙磊（“猎犬”）。
孙磊靠在舱壁，注射了镇静剂后似乎陷入了半昏迷，但眉头依旧紧锁，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林骁注意到，当李瑶念出“清夜”二字时，孙磊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他不是完全无意识！他对“清夜”有反应！
这个发现让林骁心中的疑云更重。孙磊、能量体、废墟星门、清道夫、守夜人、现在又加上清夜……这些看似散乱的线索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孙磊在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能坐以待毙。”林骁迅速压下纷乱的思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既然信号源在靠近，我们躲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鹰隼’，潜航器还能动吗？最大静音模式，向信号源反方向，也就是西南方，缓慢撤离，尽量拉开距离。”
“推进器受损，静音模式下速度很慢，而且可能无法维持太久。”张启明检查着系统状态。
“总比留在这里当靶子强。‘灵雀’，继续尝试破解信号，哪怕多破解一个字也好！同时全力侦测周边海域所有异常动静，特别是大型水下目标！”林骁下令，“其他人，检查剩余武器弹药，准备应对最坏情况。”
“明白！”
两艘潜航器如同受伤的深海巨兽，悄无声息地启动备用电力驱动的低噪推进器，缓缓驶离藏身的海岭，向着西南方向的更深海域滑去。每一次微小的机械振动，在死寂的深海中都显得格外清晰，牵动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深海中仿佛永恒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只有潜航器内部仪器发出的微弱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凝重而疲惫的脸。李瑶的破解工作进展缓慢，那加密方式如同天书，远超她的认知。信号强度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强，那个未知的“清夜”，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突然，一直闭目试图感应外界的林骁，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体内的系统能量传来一阵极其尖锐的预警！不是来自东北方向的信号源，而是……来自正下方！
“下方！有东西上来了！紧急规避！”林骁大吼！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声纳屏幕上，原本平坦的海底泥沙猛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无比的、轮廓难以名状的阴影，以惊人的速度从海底冲出，带起漫天浑浊的泥沙！它的体积远超之前的能量体，甚至比他们的潜航器还要庞大数倍！阴影在声纳上的成像极其模糊，仿佛是由无数蠕动、变化的部件构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乱的生命气息和……与那废墟星门类似的、但更加污秽腐朽的能量波动！
“这是什么怪物？！”陈锋骇然道。
那巨大的阴影没有立刻攻击，而是如同一片死亡的阴云，缓缓上浮，与两艘潜航器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仿佛在……观察？一种低沉、混乱、充满恶意的意念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开始尝试渗透潜航器的外壳，钻入每个人的脑海！
“精神攻击！比废墟那里更强烈！”刘芸惊呼，立刻启动装甲内置的精神防护模块，柔和的镇静波扩散开来，勉强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侵蚀。
“它……它在干扰我们的感知！我看到的声纳图像在扭曲！”张启明用力晃了晃脑袋。
林骁强忍着脑海中泛起的各种诡异幻觉和低语，死死盯着那个巨大的阴影。这东西绝对不是自然生物，也不是纯粹的能量体，更像是一种……被高度污染的、扭曲的合成物？是“清道夫”的造物？还是从那个破损星门里跑出来的东西？亦或者……就是“清夜”？
“攻击吗？”陈锋已经将重机枪对准了那个阴影。
“别轻举妄动！它还没表现出敌意！”林骁阻止了他。在这种深度，面对一个体积不明、能力不明的怪物，贸然开火极可能招致灭顶之灾。
那巨大的阴影似乎完成了“观察”，它那模糊的、不断变化的躯体表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道暗红色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光束照射而出，并非射向潜航器，而是投射在前方的海水中，形成了一片模糊的、不断闪烁的影像！
影像中，出现的并非是预想中的怪物巢穴或是武器平台，而是一片……断壁残垣？风格与刚才的海底遗迹类似，但更加破败，仿佛经历了一场席卷一切的末日灾难。残破的建筑，焦黑的土地，枯萎扭曲的植物（如果那还能称之为植物的话），以及……散落在废墟之间，数具形态各异、但都呈现出极度痛苦扭曲姿态的……尸骸？有些尸骸穿着破损的、带有“清道夫”标志的制服，有些则穿着从未见过的、风格奇异的装甲。
在这片末日景象的中心，是一个更加庞大、但也破损更加严重的星门结构，与海底那个类似，但规模不可同日而语。而在这个巨型星门的残骸上方，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正缓缓旋转，散发着与眼前这个巨大阴影同源的、令人绝望的气息。
影像的最后，定格在那暗红色的“眼睛”上，一行扭曲的、仿佛用鲜血书写的文字在影像旁浮现，使用的是某种古老的、但林骁等人依靠装甲的辅助翻译系统能够勉强识别的语言：
“清夜……注视……此地……逃……或……同化……”
影像戛然而止，暗红光束收回，那巨大的阴影发出一种意义不明的、低沉悠长的嗡鸣，然后……开始缓缓下沉，重新没入海底的泥沙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潜航器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刚才那段诡异的影像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什么？某个世界的末日景象？是警告？是预言？那个暗红色的“眼睛”就是“清夜”？“同化”又是什么意思？
“它……它是在警告我们，如果不逃，就会变得和影像里那些……一样？”赵海（“穿山甲”）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清夜……注视此地……”李瑶喃喃道，“难道这片海域，甚至更广阔的区域，都已经被这个‘清夜’所……标记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淹没了每一个人。相比之前直来直去的能量攻击，这种展示末日景象、发出诡异警告的方式，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他们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层次的存在？
林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的孙磊。孙磊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看向那巨大阴影消失的海底方向。
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看来，我们没得选了。”林骁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丝决绝，“原路返回风险未知，留在这里可能等来更可怕的东西。既然‘清夜’让我们逃……”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名队员，最后定格在西南方向的深邃黑暗。
“那我们就往更深、更远的地方去。看看这片被‘注视’的海域，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也看看这个‘清夜’，到底是何方神圣！”
潜航器调整方向，向着未知的西南深洋，义无反顾地驶去。身后，是废墟的谜团和“清夜”的警告；前方，是更加深邃的黑暗与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