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锋(“磐石”)的怒吼在狭窄、回声隆隆的排污管道中渐渐平息,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流奔涌的噪音。林骁(“锋刃”)冰冷的呵斥如同无形的枷锁,暂时压制了濒临爆发的内部冲突,但空气中弥漫的猜疑、恐惧和绝望,却比污浊的臭气更加粘稠,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
队伍在死寂的沉默中继续前行,只有涉水的哗啦声和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头盔灯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徒劳地晃动,照亮滑腻的管壁和翻滚的污水,却照不透前方更深沉的未知。李瑶(“灵雀”)紧抱着终端,屏幕的微光映着她苍白而专注的脸,那断断续续的诡异信号如同鬼魅的低语,折磨着她的神经。刘芸(“白芷”)的状况越来越糟,体温过低让她意识模糊,几乎是被王超(“铁壁”)和赵海(“穿山甲”)半拖半架着前进。
林骁走在队伍最前方,将感知提升到极限。他不仅要警惕后方张启明(“鹰隼”)报告的、那若有若无的滑水声,还要分神压制体内因强行催动“钥匙”而依旧翻腾不休的系统能量,更要在绝望中为队伍寻找一丝渺茫的生机。18%的能量瓶颈在生死压力下隐隐松动,但带来的不是力量感,而是更深的虚脱和一种仿佛灵魂被抽离的怪异感觉。
【危机预感】不断传来微弱的刺痛,来源并非单一方向,而是弥漫在四周的黑暗与水流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组长,水流速度在加快!”负责勘测的赵海突然喊道,“前面可能有落差或者汇入口!”
林骁心中一凛,加快步伐。果然,前行不过百米,管道开始明显向下倾斜,水流变得异常湍急,水中开始出现更多的杂物和令人不安的、类似生物残骸的腐烂块状物。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小心!抓稳管壁!”林骁大吼。
话音未落,脚下陡然一空!管道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近乎垂直的跌水!众人惊呼着,瞬间被汹涌的水流冲下,如同下饺子般坠入一片更广阔、更深沉的水域!
“噗通!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刺骨的冰寒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冲击力让所有人头晕目眩。林骁奋力挣扎出水面,头盔灯扫过四周,心脏几乎停跳!
他们似乎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蓄水池或者说处理厂的沉淀池!空间极其宽阔,高达数十米,顶部是粗大的混凝土拱顶,四周是光滑得无法攀爬的池壁。池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厚厚的、令人作呕的油脂和垃圾。而最让人绝望的是,这个巨大的水池,除了他们坠落下来的那个排污口,再看不到任何明显的出口!这是一个巨大的、封闭的死水潭!
“妈的!死路?!”陈锋浮出水面,抹掉脸上的污物,绝望地嘶吼。
“找找看!一定有出口!泄水闸或者维修通道!”林骁强迫自己冷静,头盔灯的光柱如同利剑般扫过水面和池壁。其他人也纷纷散开,在冰冷刺骨、粘稠恶臭的污水中艰难地游动,寻找着可能的生机。
几分钟后,希望越来越渺茫。池壁光滑如镜,水面除了垃圾别无他物。绝望如同池水,一点点淹没每个人的心头。刘芸已经几乎失去意识,王超和赵海托着她,脸色惨白。李瑶的终端似乎因为浸水而闪烁不定,那诡异的信号也消失了。
就在这时,张启明突然发出一声惊叫:“水下!有东西在动!很大!”
所有人瞬间汗毛倒竖!林骁猛地将灯光投向张启明所指的方向!只见漆黑的水面下,一个巨大的、模糊的黑影正缓缓上浮,轮廓扭曲不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冰冷气息!
是追踪者?还是这污水池里本身的“居民”?
“准备战斗!”林骁低吼,尽管他们手无寸铁。陈锋和王超将刘芸护在中间,赵海和张启明靠拢,形成脆弱的防御圈。李瑶试图启动终端可能残存的非致命防御功能,但效果微乎其微。
那黑影越来越近,体积大得惊人,仿佛一头潜伏在深渊的巨兽。一股更加强烈的、带着腐朽和死亡意味的精神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咔嚓——嘎吱——”
一阵沉闷的、仿佛生锈齿轮转动的巨响,从水池另一侧的池壁底部传来!紧接着,池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形成漩涡,向下倾泻!
“排水口!排水口打开了!”赵海惊喜地大喊!
只见池壁底部,一个原本被厚重栅栏封死的巨大圆形洞口正在缓缓开启!池水如同找到宣泄口般,疯狂地向洞内涌去!
是定时排水?还是……有人操控?
没有时间思考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抓住彼此!不要被冲散!顺着水流走!”林骁当机立断,一把抓住身旁快要虚脱的李瑶,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池壁一块凸起的锈蚀钢筋。陈锋、王超、赵海和张启明也迅速靠拢,手挽手,结成一道人链,将被冲得东倒西歪的刘芸护在中心。
强大的吸力传来,众人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汹涌的水流裹挟着,冲向那个黑暗的排水口!在进入洞口的最后一刹那,林骁回头望去,只见那水下的巨大黑影似乎被排水口的动静惊扰,缓缓下沉,消失在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排水管道比之前的更加宽阔,但水流也异常狂暴。众人被冲得晕头转向,身体不断撞击在管壁上,剧痛传来。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而且,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恶臭,似乎也变淡了一些,夹杂进了一丝……咸腥的海风?
是出口!通往外界!
“坚持住!快到出口了!”林骁精神一振,大声鼓励。
水流速度逐渐放缓,管道变得平缓。光亮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隐约的海浪声!
终于,在经历了一段相对平缓的漂流后,众人被水流冲出了一个隐蔽在海边悬崖下的巨大排水口!温暖的阳光(或许是月光?判断不清时间)瞬间刺得人睁不开眼,久违的新鲜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海水的咸味。
他们出来了!从那个绝望的地下坟墓里逃出来了!
所有人瘫倒在排水口外一片布满砾石的狭窄海滩上,贪婪地呼吸着,剧烈地咳嗽着,呕吐出灌入的污水。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林骁挣扎着坐起,迅速观察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偏僻的海湾,悬崖陡峭,人迹罕至。远处能看到城市的轮廓,但距离很远。天色是黎明前的靛蓝色,他们似乎在排水管道里挣扎了一整夜。
“清点人数!检查伤势!”
“陈锋、张启明、王超、赵海、李瑶……刘芸!刘芸怎么样?”林骁急切地看向被平放在地上的刘芸。
刘芸双眼紧闭,脸色青紫,呼吸微弱到了极点。失温、溺水、精神冲击……她的情况极其危险!
“需要立刻急救!取暖!药品!”林骁的心沉了下去。逃出生天的喜悦瞬间被现实的残酷冲散。他们身无分文,没有通讯设备,没有医疗补给,暴露在野外,而UctF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势力,正在全力搜捕他们!
就在这时,李瑶突然指着她的终端屏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组……组长!信号!有信号了!是……是民用网络!我们……我们好像真的出来了!但是……终端在自动接收一条加密信息!发送源……无法追踪!”
林骁猛地凑过去,只见屏幕上弹出一行新的、更加简短的信息:
“沿海公路,向北三公里,废弃灯塔。有药,有船。清除痕迹,速离。”
信息下方,附带着一个清晰的坐标点。
又是匿名信息!那个在基地里引导他们、现在又为他们指明生路的神秘存在!
是友?是敌?是新的陷阱?
林骁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刘芸和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员们。
他们,还有得选吗?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巨人手指般指向天空的废弃灯塔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处理痕迹。目标,废弃灯塔。出发!”
新的逃亡,开始了。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面对追兵,更要面对这扑朔迷离、敌友难分的“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