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像刀，劈开破屋顶棚，也劈在三长老脸上。他被人摁跪在毒酒蚀出的黑洞前，那些坑还在“嗤嗤”冒白烟，像无数张小嘴不停啃咬木板。苏清鸢起身，把那一截暗红藤蔓别在腰间，叶片轻颤，残余的温热透过兽皮，烙在她皮肤上，像一枚刚出炉的印记。
银凛抬手，藤甲卫“刷”地散开，一半押人，一半搜屋。石斧背敲断骨刀，脆响连成串；有人翻箱倒柜，掀出藏在梁上的毒囊、暗格里的幼兽骨粉、用兽皮裹着的瘴母菌团——每一样都泛着绿幽幽的光，像三长老同伙的眼睛。屋外，被藤条缠成粽子的伏兵还在扑腾，固土藤越挣越紧，倒刺扎进皮肉，血顺着藤脉淌，被吸得一干二净，叶片愈发油亮。
苏清鸢走到门口，雾正被风撕碎，白絮四散。她深吸一口，潮湿里混着血腥、酒酸、焦木，还有一丝极淡的——蜜香。那正是毒酒残余的甜味，此刻闻起来，像尸体嘴里塞的糖。她抬手，魂石蓝光一闪，固土藤“簌”地松了绑，伏兵瘫软在泥水里，只剩喘气的份。
“拖走。”她声音不高，却冷得让离得最近的敌人打了个哆嗦。藤甲卫应声，像拎死狗一样把人串成一串，踩着芦苇往沼泽外走。淤泥被重量挤压，发出“咕唧咕唧”的声响，像沼泽在咂嘴，回味这场突如其来的杀戮。
三长老被反剪双臂，押过苏清鸢面前时，突然挣扎抬头，嗓子被烟熏得嘶哑：“你以为抓住我，就抓得干净？毒、瘴、幼兽——只是开胃菜！‘根’不除，你守得住今天，守不住明天！”他咧嘴笑，缺了门牙的口黑洞洞的，像另一处被毒酒蚀出的坑。
苏清鸢没回头，只抬手示意停步。她俯身，从泥里拎起一只被踩裂的陶杯碎片，杯底还沾着绿色残液。手指稍一用力，碎片“咔嚓”成粉，随风散进沼泽。“根？”她轻声重复，目光落在远处——那里，新生的固土藤正从毒酒蚀出的黑洞边缘探出嫩芽，绿得刺眼，“根在这儿，你毒不死。”
她一抖手，粉末扬尽，转身走向雪鬃兽。兽蹄踏在烂泥上，留下深深的坑，水迅速回流，填满，像从未有人来过。阳光终于铺满沼泽，雾气蒸发，白烟升腾，又被风撕碎，散得无影无踪。藤甲卫押着俘虏，踏着烟与光的缝隙，一路向外。芦苇在他们身后合拢，发出“沙沙”的嘲笑，像替沼泽送别，也像迎接新的守卫。
苏清鸢翻身上马，从高处回望——旧木屋孤零零立在空地，烂顶被阳光穿透，像一具被开膛的兽，肋骨间插满光的刀。她抬手，按住腰间那截藤蔓，叶缘暗红已干，像一道结痂的疤，却仍在微微跳动，与心跳同频。
“走。”她轻叱，雪鬃兽扬蹄，泥水飞溅。身后，生根军列阵而行，藤甲深绿，血迹斑驳，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一条游动的藤龙，蜿蜒出沼泽，游向更广阔的疆土。风掠过，带来清冽的土腥，还有一丝极淡的甜——那是沼泽呼吸的味道，也是新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