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三人带着满身血污和泥泞,抬着担架上生死不知的同伴,踏入了死寂的院落。
留守的张所长看到这一幕,身形猛地一晃,拄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血丝和深不见底的痛楚。
“快!抬到诊疗室!”博士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他顾不上解释,指挥着将伤员安置下去。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星光之家仿佛变成了一个战地医院。博士是唯一的主治医生,张所长拖着伤腿负责协调,小机灵和惊魂未定的腼腆男则充当助手。
诊疗室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阿爆被平放在临时搭建的手术台上。博士检查着他的机械腿,眉头拧成了死结。
“膝关节主结构断裂,驱动单元烧毁,液压系统泄漏……这条腿,彻底报废了。”他沉重地宣布道。
更麻烦的是他身上的多处刀伤和内伤,需要仔细清创缝合,防止伤口感染。
阿杰躺在另一边,他因为剧痛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博士看着他那只被踩得稀烂的左手,检查了许久,最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用极其干涩的声音对张所长说:“……组织坏死太严重,骨头也碎了……保不住了,必须……截肢。否则感染扩散,性命难保。”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阿杰在短暂的清醒中听到了,他没有哭闹,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里面有什么东西,仿佛随着博士这句话,彻底碎裂了。
厨神被安置在隔壁房间,他依旧深度昏迷,生命体征极其微弱。博士给他输了血,处理了肩膀上那恐怖的伤口,但能否挺过来,全靠他自身的意志和老天的眷顾。
夜幕降临,星光之家灯火通明,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压抑的哭泣声从各个角落隐约传来。
张所长、博士和小机灵聚在昏暗的油灯下,三人脸上都笼罩着浓重的阴霾。
“白雪……必须再安排拯救。”张所长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但语气中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但以我们现在的力量……”他看了一眼诊疗室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最强的战力阿爆废了,厨神濒死,阿杰失去一只手,几乎也等于废了。剩下的人,老弱病残,如何去对抗那群凶残狡诈的敌人?
博士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这个张大婶她背后的组织比我们想象的更庞大,更残忍。他们这次是故意示威,也是在警告我们。贸然行动,只是送死。”
小机灵红着眼睛,不甘地捶打着桌子:“难道就这么算了?!厨神和阿杰的手……还有白雪!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吗?!”
没有人能回答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这小小的房间。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四周是漆黑的无底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大量人群正在靠近,还夹杂着欢快的音乐和说笑声!
这不合时宜的喧嚣与星光之家内部的死寂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怎么回事?”张所长警惕地站起身,示意小机灵去看看。
小机灵刚走到院门口,大门就被人从外面“哐当”一声推开了!
只见开心果——那个之前离开星光之家,跟着巡回表演团去追求自己梦想的活宝——正站在门口,他身后跟着一大群奇装异服脸上还带着演出油彩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乐器,有的拿着杂耍道具,一个个兴高采烈,显然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成功的表演。
“嘿!大伙儿!我回来啦!还带了朋友们过来玩!”
开心果张开双臂,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大声嚷嚷着,“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次的表演有多成功!观众那叫一个……”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院子里凝重的气氛,看到了张所长、博士和小机灵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悲痛和疲惫,看到了他们身上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血污,也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药味。
他身后的那些表演团成员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好奇又带着几分不安地打量着这个与他们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家”。
“这……这是怎么了?”
开心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快步走到博士面前,声音低了下来,“博士……出什么事了?阿爆哥呢?厨神呢?白雪妹子呢?”
张所长看着开心果,又看了看他身后那群虽然穿着怪异眼神大多清澈明亮的年轻人,一个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深吸一口气,用最简练的语言,将最近发生的变故——星光之家潜伏的内鬼、白雪被掳、河边惨烈的伏击以及现在星光之家面临的绝境——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开心果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震惊,再到无法抑制的愤怒!他身后的表演团成员们也发出了阵阵惊呼和愤怒的低语。
“……现在,阿爆腿废了,阿杰手没了,厨神昏迷不醒,白雪下落不明。”张所长最后沉重地总结道。
“我们失去所有的拯救能力。”
开心果死死攥紧了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他带来的那群表演团成员。
“兄弟们!姐妹们!你们都听到了!”开心果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插科打诨,而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力量。
“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我的家!现在,我的家人被欺负了!我的妹妹被抓走了!我的兄弟被打残了!你们说,怎么办?!”
表演团的人群沉默了片刻。
他们是一群追求自由和艺术的流浪者,并非战士。但开心果是他们的一员,是他的热情和真诚感染了他们。而星光之家的遭遇,也激起了他们心中最朴素的正义感。
一个身材高壮,扮演大力士的汉子第一个站出来,瓮声瓮气地说:“开心果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谁欺负咱们家人,咱就揍他!”
一个身形灵巧,扮演杂技演员的姑娘也脆生生地道:“就是!绑走姑娘,打伤老人,算什么本事!我们不能不管!”
“对!不能不管!”
“救回白雪姑娘!”
“给厨神和阿杰兄弟报仇!”小机灵也在旁应声附和道。
群情瞬间激愤起来。这些走南闯北的表演者,或许没有经过正规训练,但他们各有绝活,身体灵活,胆量也不小,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颗炽热的心。
开心果看着群情激奋的伙伴,眼圈红了。他转向张所长和博士,挺直了腰板,用力拍了拍胸口:“所长,博士!我们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我们人多!我们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本事!救白雪,算我们一个!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看着眼前这群愿意挺身而出的年轻人,张所长和博士那几乎冰封的心,又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