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侍立在侧的内阁首辅徐元、都察司指挥使陆炳，以及刚刚赶回的神匠鲁兴，无不骇然失色，齐齐跪倒在地。
“无妨。”李景摆了摆手，声音嘶哑，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内视己身，心中却是沉到了谷底。
他的丹田气海之中，那枚刚刚才勘破天道、由金丹与国运彻底融合而成的【人皇道果·圆满】，此刻竟是光芒黯淡，其上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
最后一剑“开天”，固然斩灭了神魔，弥合了世界之伤，但也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本源之力！
此刻的他，虽有亿万民心信仰之力加持，却如同一个四处漏风的宝瓶，根本无法将这些力量尽数留存。
更让他心悸的，是刘莽与安倍晴明那两句充满了不祥与诡异的最后遗言。
“‘他’们……在看……”
“你们已被‘观测者’标记，等待你们的将是……来自星辰大海的……真正的神罚！”
“陛下，”徐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显然也对那最后的警告耿耿于怀，“那高维存在……究竟是何物？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李景缓缓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已经超出了凡俗战争，甚至超出了修真斗法的范畴。
那是……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对视！而大舜，无疑是更弱小、更稚嫩的那一方。
“传朕旨意。”李景深吸一口气，强行振作精神，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与冷静，“第一，八岐虽灭，其瘟疫之毒与魔军残部尚在，命华青囊、吴坚协同马淳，肃清北境，安抚百姓，不得有误！”
“第二，【对神兵·天谴】此役受损严重，命鲁兴大师即刻率皇家科学院所有神匠，对其进行修复与……升级！朕要它，下一次站起来的时候，能真正地……捅破这片天！”
“第三……”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无比，“传令登州水师，严密监控东海之上的一切异动。另，命都察司即刻奔赴东瀛本土……朕，要知道那里，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臣等……领旨！”
众人齐声应诺，心中虽然依旧忧虑重重，但看着御座之上那位虽身受重创、却依旧在瞬息之间便已为帝国规划好下一步方向的帝王，他们心中那摇曳的不安，竟是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只要陛下还在，大舜的天，便塌不下来！
……
一个时辰后，皇宫，御和殿。
李景强撑着伤体上殿。
陈屠与常青山，这两位铁血悍将，快步走入殿内，在距离李景三步之遥处，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
“末将陈屠（常青山），幸不辱命，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李景亲自上前，将二人一一扶起，重重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与激动，“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陛下，”陈屠站起身，脸上充满了焦急与凝重，“末将上次殷洲之行，虽有万千见闻，但有两件关乎国运之大事，必须向您禀报！”
“讲！”李景心中一沉。
“其一，”陈屠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由防水油布精心包裹着的木盒，双手呈上，“此乃神医孙致思前辈，托末将转交陛下的……亲笔信！”
孙致思的信！
李景心中一动，立刻接过木盒，打开。
里面，并非寻常纸张，而是一块被削得极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奇异树皮，上面用一种朱红色的、不知名植物汁液写就的蝇头小楷，字迹飘逸，却又力透纸背。
信的内容，开门见山，直指核心！
【人皇陛下亲启：】
【老夫孙致思，远避海外，本不欲再问红尘。然，遥感神州气运激荡，知陛下正行逆天之举，救万民于水火，心甚慰之。】
【陛下斩断龙脉，开人道之先河，此乃千古未有之壮举。然，灵气枯竭，人族体衰，亦是燃眉之急。老夫云游四海，遍览古籍，终有所得。今书于此，以解陛下之惑。】
【天地灵气，并非枯竭，亦非消散！】
【——而是……被窃取了！】
“轰——！！！”
这短短几个字，如同一道创世之雷，狠狠地劈开了李景心中所有的迷茫！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继续向下看去，信中的内容，愈发惊心动魄！
【上古之时，有天外异族降临此界，其能通天彻地，然其道与我界相悖。彼辈于此界布下一座贯穿天地、笼罩全球的‘虹吸’大阵，以我界之灵气，滋养其母界。阵法运转缓慢，万年方可抽干一界之源。】
【此阵共有九大阵眼，八副一主。八处副阵眼，遍布全球，殷洲‘羽蛇神’祭坛亦是其一。而那最关键的、统御全局的……主阵眼，便在——】
【——东瀛，富士山下！】
【八岐凶神，非是真神，乃是那异族豢养的‘阵法之灵’！安倍一族，亦不过是那异族留在此界的……看门人罢了！】
信，至此而结。
但其带来的信息量，却如同一场惊天海啸，瞬间颠覆了李景，乃至在场所有重臣的世界观！
“天外异族……虹吸大阵……守门犬……”
鬼才谋主徐元喃喃自语，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终于明白，大舜所面对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区区的东瀛，也不是一头所谓的上古凶神！
他们真正的敌人，是一个隐藏在万古岁月之后，以整个世界为“牧场”的……更高维度的文明！
而安倍晴明与刘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加速这座大阵的运转，妄图在灵气彻底被抽干之前，窃取这最后的果实罢了！
李景缓缓地合上了信，他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尽数解开。为何灵气会枯竭，为何血眼毒蛇教与东瀛阴阳师同出一源，为何八岐会对龙脉残骸如此执着……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他的目光，变得冰冷而锐利。
他抬头，看向那因胜利而晴空万里的天际，却仿佛穿透了那蔚蓝的天幕，看到了那片充满了未知与恶意的……星辰大海。
“其二！”还不等众人从这惊天的秘闻中回过神来，陈屠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肃杀之气！
他猛地一挥手，两名身披重甲的亲兵，押着一个被特殊镣铐锁住四肢、口中塞着布团的“人”，走上了大殿。
那“人”身披华丽的羽蛇图腾祭司袍，皮肤黝黑，五官与中土人士迥异。
但他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一双充满了邪异与疯狂的眼眸，其中，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幻灭流转！
“陛下！”陈屠沉声道，“此獠，便是那殷洲大陆的‘羽蛇神’大祭司！我等攻破其金字塔圣地时，将其生擒活捉！其所用邪术，与血眼毒蛇教同出一源，却又多了一种……我等从未见过的诡异力量！”
说罢，他一把扯掉了那祭司口中的布团。
那祭司甫一脱困，并未求饶，也未咒骂。
他只是抬起头，那双邪异的眼眸，死死地盯住了御座之上的李景，盯住了李景体内流淌着紫金色光华的【人皇道果】！
下一刻，他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了神迹般的、无尽的狂热与难以置信！
他“噗通”一声，五体投地，嘶声力竭地嘶吼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包括李景在内，都心神剧震的话：
“不……不可能……这……这是……‘原初之火’的眷者！”
“您……您是……‘星神’的……选民？！”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那华丽的祭司袍之上，一个由无数星辰与诡异线条组成的复杂图腾，竟是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层……幽蓝色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光芒！
而李景只觉得浑身一震，一股比之前面对八岐时，更加……令人不安的警兆，从他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他瞬间明白！
刘莽临死前所说的“他们”，安倍晴明最终警告的“星辰大海”……
指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敌人！
他们，或许……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而真正的“神罚”，那来自星海深处的窥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