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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书院分为前院跟后院,房子不高,但分布较广,呈吕字型。

前院除了正面是大门,其他三面,皆是隔成一间一间的教室。

前院左侧,有个当初小和春搭建的戏台。

经过几年光景,用于建造戏台的竹竿都黄了。

此时柳爷和老李就站在戏台外侧,面对着一众排好队的士兵们,正讲着日后的打算。

小雪站在第二排队伍的最右侧位置。

她斜斜看着挥斥方遒的柳爷,眸底流出了几分欣慰。

如今他大有作为,还顺道回了趟家,想来柳父跟柳爷爷,以及他其他叔伯,在天之灵,应当是会感到欣慰的吧。

布置人手布置到一半,老李突然用胳膊肘撞一下柳爷。

柳爷说得正认真,思路一下被打断,他不悦瞪一眼老李。

老李无辜耸肩,隐晦的朝队伍右侧飘去一个眼神。

柳爷顺着他的视线往那儿看,对上雪儿来不及收回的软软、含着笑意的目光,他直接心跳漏了半拍。

这般看着他做甚?

他说错了?

“妈呀,有情人的眼神藏不住。”老李抱着臂,凑过来在柳爷耳边调侃,“她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别说你了,我骨头都有些软了,唱戏的人眼睛就是有神,哦?”

老李一直哦个不停,柳爷耳朵又热又烫。

老李哦到后面,突然声音拔高,“哦!你踩我脚了!”

柳爷淡淡瞥他一眼,“正事要紧,你别瞎掺和。”

老李甩着吃痛的右脚,转头看看一众眼珠子咕噜直转的战士们,顿感没脸。

于是傲娇哼一声,走到队伍右侧去,让柳爷尽情发挥,反正他该说的事都说完了。

小雪见他过来,只极快的瞥他一眼,视线很快又回到柳爷身上。

老李笑呵呵来到第二排旁边,眉宇间刚露出一点揶揄的意思,上头谈话的那人立马重咳一声。

刚弯下的眼角立马瞪大,老李直起身子叉着腰,和瞥过来的柳爷大眼瞪小眼。

仿佛在说,我又没打扰你,敲打我干什么?

柳爷无奈。

这事儿跟文工团的没关系,生怕影响到其他人员的注意力,他只能把文工团的人先解散。

小雪这才收回视线,往左跟着队伍慢慢走下戏台。

看着一起走掉的老李,柳爷额头青筋跳了跳,“李团长,人员布置问题,我想还需要你,要不回来一下?”

老李回头,无辜的看着他:

“我刚刚不是说完了吗?先让前哨去打探打探敌方实力,后续要如何布置,都得根据对方的据点位置来确定。”

说着这话,老李甚至还能分心跟小雪问两句柳爷小时候的八卦。

柳爷眼皮刚跳一下,耳边就听到队伍里不时响起憋不住的噗呲声。

好气啊!

柳爷恨不得把老李揪过来罚站。

可人家刚刚的布置有根有据,柳爷一时抓不到他的小辫子,只能看着他笑呵呵的跟小雪一起进屋了。

顺着正堂往后走,是柳家人居住的后院。

后院有两层。

第一层是厨房,耳房,还有浴室柴房之类的地方,还有几间小房间,是给婆子小厮住的。

整个二楼才是柳家人真正的住所。

文工团的人好奇的在楼下各个房间外张望着。

没一个人主动推门往里走,毕竟这是他们政委的家,主人没发话,她们可不能乱来。

小雪给老李带到二楼楼梯口,就停下了脚步,“大概就是这样了,楼上就不上去看了。”

老李睁了睁眼,指着楼梯说:

“上啊,怎么不上,楼上十几间房,老柳一个人住不完的,别浪费空间。”

小雪抠着手指,走到楼梯后面,拉出一个沉了灰的木质立牌:

“戏班人员禁止上行,我不能上去的。”

老李顿住,伸手拨开立牌上的蛛网,发现上面还真是刻了这样几个大字。

他呃了半天,才小心问道:

“你们以前吵过架啊?”

柳爷会跟人吵架?

老李摸了半天寸头,实在无法想象那个斯文人会干出这种事。

小雪摇摇脑袋,有些拘谨的绞着手指,看向二楼正中央的一间大房,神情戚戚:

“不是,不怕团长您笑话,柳老爷没去世之间,一直不喜欢我跟柳爷交往过深。”

以前她一得空就来找他。

柳爷对她的态度仅有无奈,但未曾赶她下楼的。

柳老爷可不一样,以前总盼着儿子考取功名,又怎会让一个戏子扰了他的心。

于是干脆立了牌子,光明正大的赶她。

这牌子也被柳爷见过,他暗自撇掉不少。

但第二天一早,楼梯口总会有一个新的牌子立在这儿。

老李想了想自己见过的那些文人世家,好像还真是这样。

在他看来,甚至是有些迂腐,且固执己见的,当然,除了柳爷。

那小子,虽然老爱拿话怼他,但他被怼着怼着,甚至还有些上头了。

老李一脚将木牌踹回楼梯口,抱歉的朝小雪笑了笑:

“你现在可不是戏子了,你是我们文工团的一支花,这玩意儿就让它烂去吧。”

小雪朝他笑了笑,又莫名摇一下头,说道:

“我并不觉得戏子低贱,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坚持和看法,所以我并没有多讨厌那个木牌的。”

老李:“你不讨厌??”

他都想一把火给它烧喽,这么好的妹子,凭啥看不起她,啧。

小雪点点头,“我知道柳老爷害怕的是哪种人,有些戏子吃不得苦,便会委身达官权贵,做人妾室,或者干脆流入风尘,自暴自弃。”

“他也是为了柳爷好。”

“那也不能立这种一棍子打死一船人的辱节牌子。”柳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他拉出来那个牌子,眸子暗了暗。

国破之后,在这儿住了这么久,怎会还有这种东西存在?

细想一番,柳爷这才明白,许是老米吧。

他以前可全听他爹的话。

挥手叫来小雅,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劳烦把这东西拿去当柴火烧了。”

小雅一行人,刚刚也是听到小雪的遭遇。

此时也是恨不得踢两脚那个牌子。

柳爷一这么说,一群姑娘围拥着接过立牌的小雅,一齐冲进厨房里。

“这里有个斧头。”

“砍了它。”

“不用,看我一脚踩烂。”

小雪扭过头,看向嘴唇紧抿的柳爷,吭哧半天,她指指楼上正厅:

“呃……你要不要上去上炷香?”

柳爷没动。

老李恨铁不成钢看着小雪,“人家都这么侮辱你了,还上什么香?”

小雪反问:“只要我问心无愧,有谁能侮辱我?”

老李一噎,一扬手,说就烦跟他们这些咬文嚼字的人说话。

说到这儿,跟柳爷交代一句他要出去跟司空冷聊聊敌军的事,就转身走了。

“你跟我来。”

柳爷率先踩上台阶,往楼上走了几步。

没听到脚步声,他无奈回头,“我爹都死这么久了,你还非要守这规矩不成?”

小雪扶着栏杆,有些踌躇:

“他也跟我说过的,说我跟你不是一路人。”

“……”柳爷疾跑几步下楼,一掌握住她的手腕,径直把她带入他的私人地盘。

“难怪你以前住这儿就一直要住楼下。”

“也难怪你搬到剧院那边,就非得跟我住隔壁。”

“雪儿,你已做出努力,往后,就由我来。”

雪儿懵懵被他拉到楼上。

她不知道他要来什么,只是当他扯着她来到正厅时,她却又不敢进去了。

脚步停在门槛外,她扶着门框微微后仰身子,“不了,还是不了,你自己上香就好。”

严肃的柳老爷,她每每见了,总是莫名的害怕。

柳爷转身,干脆弯了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将她打横抱进来。

“不,柳爷,你放我下来!”她惊慌不已,看清上首柳家各个牌位,她更是惶恐。

柳爷往前几步,径直跪在众多牌位前,垂眸耐心跟她讲:

“别怕,他只是怕我跟外头的那些纨绔子弟学坏了,他不是针对你。”

小雪蔫蔫的停下动作趴在他心口处,“不是针对我……”

只是针对所有戏子罢了。

可她不做戏子,估计就得饿死。

她无父无母,连个亲戚也没有,实在没得选啊。

柳爷垂下眸子,扶着她跪在一旁,细心蹭去她眼角委屈出来的泪花,又坚定的牵起她的手紧紧扣住。

面向贡案后的一众牌位说:

“柳家各位列祖列宗在上,还有爹……”

“此生得遇赛小雪,实之我幸,我年少体弱,你们死后,若不是她时常过来照料我,我恐怕早就死……”

“别说这个。”她担忧的看过来,小声打断。

柳爷勾起唇,低低笑一声。

弯了眉眼看她,随后又望向那几个牌位,“看,她是真心为我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们,大概也就只有她尽心尽力对我了。”

“虽然现在事情尚未明朗,但等她脱离那段枷锁,不肖子孙柳九……定会明媒正娶赛小雪过门为妻。”

小雪怔怔看着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竟真的在他祖先面前这样承诺了?!

“阿九……”

柳爷含着笑回过头,久违的感叹道:“你终于肯叫我的名了?”

小雪抽噎一下,下意识看一眼牌位,默默闭上嘴。

柳爷跟着看一眼牌位,突然明白过来。

“我爹竟是连这也要管?”他皱起眉。

小雪慌忙收回视线,垂下头不敢再说。

柳爷抿了抿唇,牵着她站起来。

取了两炷香,点燃。

他塞给她一炷,朝插满香脚的香炉扬扬下巴,“来都来了,你不是叫我上炷香,一起吧。”

小雪声音宛如蚊子叫,手里捏着的香甚至微微抖动着。

随着他拜了三拜,把香插进香炉里。

依旧垂着脑袋的小雪,就听到他突然说:

“您未来儿媳给您敬香了,晚上别托梦给她,有事就找我。”

小雪猛的扬起脑袋,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的侧脸。

柳爷看过来,笑说:“我说错了?”

小雪支支吾吾,头又埋下去,“我,我和离书还没签。”

“在我爹面前提这个,不怕气到他?”他含着笑。

小雪惊恐抬头,吭哧半天,急得眼圈都红了,我我我几次,嘴里说不出半句话。

柳爷叹了口气,又拿了三根香点燃,然后把他们三人之间的事儿说了一通,这才把香插进炉子里。

“对……对不起。”她说。

柳爷牵着她跨出门槛,边往右走边说:“你没对不起我,你对我很好。”

楼下传来烧火的柴火味。

味道里又多了几分米香,想来那群勤劳的姐妹和伙头兵,应当是开始备起了夕食。

她做贼心虚般,视线越过栏杆,往楼下看了看。

好在没人。

感受着他温暖的手掌牵住自己,小雪竟有些贪恋这一刻。

若是他能一直牵住自己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着,柳爷突然停下。

转身推开房门。

里头依旧是熟悉的陈设。

他是个恋旧的人,屋里的摆设,跟在小和春的那个房间,并没什么两样。

想着以后可能还会回来住,两年前他攒够钱,早就将这个地盘赎回来了,所以他这些家具,也重新购置了一份一样的。

柳爷牵着她往里走,两人来到书桌前。

柳爷伸手摸了摸墙上的几处涂鸦,突然笑了。

“雪儿,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身子更弱,每次躺在床上,你就无聊到在我屋的墙上乱画。”

小雪看到墙上的幼稚线条,蓦地红了脸,“呃……对不起,那时候还小,我许是有些无聊了。”

“无聊?”他拉出她一根手指,点到墙上两个手牵手的抽象小火柴人身上,问:

“当初你在想什么?这两个,是不是我跟你?”

小雪耳根一红,别过脸不敢再看,嘴硬的说:

“不是,我随便画——”

他不想听,于是捏住她的下巴,把她脸转回来。

薄唇即刻覆上,轻轻柔柔的贴住她的。

这儿有好多他们两个小时候的回忆,加之柳爷关了门,在这个独属于他的密闭空间里,雪儿放松不少。

她垂下手,任他抱着她拥吻,不再挣扎。

只除了他吻得上头,开始用牙了,小雪这才出声,“唔—别……会被发现的。”

柳爷轻喘着,突然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雪儿,什么时候你能回应我?”

小雪静静的趴在他心口处,听着他急促的心跳,莫名生出几分抱歉。

“我……我不知道。”

柳爷眸子黯淡下来,又紧了紧怀里的女人,“我会安排妥善,尽快将陆老爷救出来的。”

“…嗯。”

静谧的房屋内,温馨的氛围默默萦绕着两人。

小雪有些走神,陆东堂还在前院担惊受怕,她如此这般,好像不太好。

可柳爷……她不想坏了他刚回家的好心情。

正纠结着,突然又听到他说:

“以后想不被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就少看我两眼。”

小雪:“啊?”

她什么时候……

紧贴着她的胸膛,突然微微发震,耳边响起他的低笑:

“刚刚在戏台,你看我的眼神亮晶晶的,都被老李发现了。”

小雪一震,嘴硬道:“我看谁都亮晶晶的。”

“好好好。”柳爷含着笑调侃她,“我家雪儿眼睛有神,看谁都亮晶晶的。”

“……”

刚刚还纠结的几分心思,瞬间被他突如其来的调侃打散。

小雪抿了抿唇,哼声把头往他肩窝里埋了埋。

“这回,你住我隔壁好不好?”柳爷轻轻抚着她柔顺的短发,接着说道:

“赎回祖屋时,我叫小米把隔壁房间也布置过了,都是按照你之前住的房间布置的。”

小雪咬着唇,害羞轻点一下脑袋。

随后又忍不住问:“团长呢,还有……”

“你问你未来前夫?”他轻轻挑眉。

小雪不想在此刻提他,让柳爷不开心,于是闭了嘴。

柳爷指指对面叔伯的那几间屋子。

“其他族人皆流落各地,那几间之前也叫小米打扫过了,晚上都住那儿就行。”

“哦。”

小雪这才反应过来,她抬起头,微微退出他的怀抱,“小米他们……”

柳爷:“他和老米待在小和春里,可比待在我身边安全。”

小雪:“也是。”

*

到了晚上八九点,出走好几个小时的前哨这才赶回来禀报。

“现在陆家被樱军中队的田中军官占领。”

“刚下山的陆老爷首当其冲,被田中抓住当了人质,因为一手好医术,他暂时没有危险。”

另外一个哨兵面色严峻,“他是没有危险,陆府周边的其他居民就危险了。”

“田中天天把他压到二楼,让他看着两个狙击手比赛杀人,以引进医院人才为名,变相强迫他答应参加他们中队的细菌实验。”

陆东堂不知在想什么,眉头皱得死紧。

老李则是大步走过来,叉着腰问:“细菌实验?什么玩意儿?”

陆东堂突然站起来,“我以前也是学西医的,细菌实验,就是拿人类看不见的菌种,种在小动物身上,以前这只是为了测试药物不良反应而做的测试。”

“三年前跟张老板打交道时,我偶然也有收到消息,樱军竟将这种测试实验放到人身上做。”

“而且菌种大多对人体有害,做完实验,那人基本算是废了。”

陆东堂越说面色越沉。

老李也跟着收声,半晌才转头看向柳爷,“陆老爷他……不会答应了吧?”

“不可能!”陆东堂突然拔高音量,神情激动说:“我爹虽然有时保守固执,但他绝不可能答应做这种卖国的事。”

老李张了张嘴,有些无力的反驳:

“听说,你家后门,都血流成河了。”

陆东堂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

作为一名医生,他最是明白一点——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爹每坚持一秒,就会有其他无辜人士为他的坚持买单。

此时的他,再也说不出“不可能”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