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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冲一言不发。

他看着那张憨厚老实的脸,看着那双此刻写满贪婪与市侩的眼睛。

他挥了挥手。

两名锦衣卫校尉上前,将一块麻布塞进孙二虎的嘴里,动作干脆利落。

孙二虎的瞳孔瞬间放大,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身体剧烈挣扎。

可他身后的壮汉,只用一只手,就将他死死按在了原地。

长孙冲没有再看他一眼。

“带走。”

冰冷的两个字,宣判了这伙人的结局。

整个废弃驿站,从锦衣卫破门而入,到将所有人捆绑押走,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没有惨叫,没有搏斗。

只有锁链拖过地面的摩擦声,和夜风吹过荒草的呜咽。

……

南镇抚司。

地牢深处。

长孙冲站在审讯室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压抑的闷哼声。

他没有进去。

一名百户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孙冲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另一间公房。

公房的桌案上,铺着一张长安城的舆图。

几名探子正围在舆图前,低声讨论着什么。

“大人。”

见长孙冲进来,众人立刻躬身行礼。

“情况如何?”长孙冲的目光,落在了西市那个被红圈标记出来的店铺上。

福记绸缎庄。

“已经盯上了。”一名探子指着舆图,“绸缎庄的位置很好,正对西市主街,人流量大,不好下手。”

“掌柜的叫王德福,本地人,笑面佛一个,见谁都客客气气。”另一人补充道,“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还有几个是朝中官员的家眷。”

长孙冲的手指,在舆图上轻轻敲了敲。

王爷说过,越是光鲜的地方,底下的污垢就越多。

这福记绸缎庄,开在长安最繁华的地段,做的却是最肮脏的买卖。

“货物进出呢?”

“白天一切正常。”探子回答,“问题在晚上。子时之后,他们后院的巷子里,总会有两三辆不起眼的板车进出。车上盖着厚厚的油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长孙冲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没有下令强攻。

孙二虎那样的货郎,只是这个网络里最底层的走卒。

这个王德福,才是连接上下游的关键。

直接动他,蛇是打了,可蛇窟里的东西,就再也找不到了。

他想起了叶凡处理伪钞案时的手段。

敌人以为自己藏得很深,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锦衣卫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感觉,就像猫在逗弄笼子里的老鼠。

老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却不知笼门何时会关,猫爪何时会落下。

他要让王德福,也尝尝这种滋味。

“赵五。”长孙冲开口。

“卑职在。”昨日潜入驿站的“黄鼬”小队头领,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给你一夜时间。”长孙冲指着舆图上的福记绸缎庄,“我要知道,他们后院的板车,拉的是什么。还要知道,王德福晚上,都跟谁见面。”

“大人,强闯的话……”

“谁让你强闯了?”长孙冲看着他,“你们‘黄鼬’,不是最擅长当‘看不见的客人’吗?”

赵五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长孙冲的意思。

“卑职明白。”

他躬身一拜,再次消失在阴影里。

……

夜,深了。

福记绸缎庄后院的巷子里,一片漆黑。

一道比夜色更黑的身影,如同壁虎一般,悄无声息地贴着墙壁,翻进了院子。

赵五落地无声。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径直摸向堆放杂物的仓库。

仓库的门,从外面上了锁。

但这拦不住他。

一根细长的铁丝,在他手中扭动了几下,铜锁应声而开。

他闪身而入,又将门轻轻带上。

仓库里弥漫着布匹和樟脑混合的气味。

赵五没有点火,他在黑暗中,像一只狸猫,寻找着合适的藏身之处。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房梁上方,一个堆放旧布料的阁楼上。

他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将自己埋在一堆深色的布料后面,只留出一道观察的缝隙。

子时。

院子里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王德福肥胖的身体,出现在院中。

他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月光,走到仓库门前,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

确认无人后,他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仓库的门。

紧接着,两个伙计打扮的人,推着一辆板车,从后门走了进来。

车上,盖着厚厚的布。

“掌柜的。”

“嗯。”王德福应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东西呢?”

“都在这了。”一个伙计掀开了油布的一角。

赵五的呼吸,停住了。

油布下面,不是什么绸缎,而是几个用麻绳捆着手脚,嘴巴被布团塞住的孩子。

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看着只有三四岁。

他们都昏睡着,脸上还带着泪痕。

王德福看了一眼,似乎很满意。

“带进去。”

他率先走进仓库,走到一面墙壁前,在一块不起眼的青砖上,按了三下。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

那面墙壁,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向下的台阶。

是地道。

两个伙计将板车上的孩子,像搬运货物一样,一个一个抱起,送进了地道。

王德福没有跟着下去。

他关上地道的门,又恢复了墙壁的原样。

他走到仓库中央的一张桌子旁,点亮了一盏油灯。

没过多久。

地道的方向,又传来机括声。

墙壁再次打开。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脸上蒙着半块黑布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掌柜。”蒙面人的声音沙哑。

“货收到了?”王德福笑着问,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

“收到了。”蒙面人将一个小钱袋,扔在桌子上。“成色不错,上面很满意。”

王德福掂了掂钱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下一批什么时候到?”蒙面人问。

“风声紧,要等几天。”王德福说道,“孙二虎那边,好几天没消息了,估计是出事了。”

“一个货郎而已,死了就死了。”蒙面人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波动。“换个人就是了。”

“也是。”王德福点了点头,“下次交货,还是老地方?”

“对。”蒙面人站起身,“城东,老柳巷,后街第三家。告诉下面的人,这次的‘蜀锦’,金贵得很,让他们小心点运。”

“明白。”

蒙面人没有再多说,转身,走进了地道。

墙壁,再次合上。

王德福吹熄了油灯,哼着小曲,走出了仓库。

房梁上。

赵五的身体,一动不动。

他的手攥得很紧。

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

蜀锦。

他们管那些孩子,叫蜀锦。

一股杀意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他等了很久,直到确认院子里再没有任何动静,才悄无声息地,从阁楼上滑了下来。

他没有原路返回。

他走到了那面墙壁前。

他学着王德福的样子,在那块青砖上,按了三下。

地道,应声而开。

一股混杂着血腥和秽物的恶臭,从里面涌了出来。

赵五没有犹豫,闪身而入。

……

天亮时分。

长孙冲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赵五,听完了他的汇报。

公房内,落针可闻。

“老柳巷……”长孙冲走到舆图前,手指从西市,一路划到了城东那片密密麻麻的贫民区。

一条横贯长安的罪恶之线。

“地道里,有什么?”他问,声音沙哑。

赵五没有说话。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早已干瘪的虎头鞋。

鞋子上,沾着暗黑色的血迹。

“地道的尽头,是另一座宅子。”赵五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颤抖。

“宅子里,有地牢。”

“地牢里……有很多这样的鞋子。”

长孙冲接过了那只虎头鞋。

很小,很轻。

可在他手里,却重如千斤。

他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一份卷宗。

那是他让手下整理的,近三年来,长安及周边地区,所有失踪孩童的备案。

厚厚的一叠。

数量,是往常年份的五倍。

他看着那只虎头鞋,眼前浮现出无数双绝望的眼睛。

他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彻骨的寒。

“王德福,还不能动。”

“我要看看,这批‘蜀锦’,究竟要送到谁的手里。”

“我倒要看看,这长安城下,到底埋了多少孩子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