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襄。”
等傅玄怿走后，魏瞻举着伞，看着面前的阿襄。
他终于能光明正大这么喊她了。
阿襄也看着他，口型是两个字“多谢”。
至少魏瞻没背叛她，就好像从前两人的结盟一样。
那个时候，魏瞻反而没现在这么信任她。
阿襄知道傅玄怿的疑心没那么容易打消，只要这个案子一日没真相大白，那对他们来说就是一道雷。
“魏公子，我答应过你，要陪你练剑。”
阿襄主动走向魏瞻，看着他的双眼，魏瞻的双眼确实是好多了，但是很明显一旦接触强光，还是会对他造成影响。
魏瞻下意识侧了一下伞沿，替阿襄遮住了头顶的太阳。
身后本已经走远了的傅玄怿回了一下头，正看到这一幕。
美丽无双的少女和年轻俊雅的君侯，仿佛是上天亲手做的一幅画。
可惜呀，以傅玄怿对老天爷的了解，它最喜欢把创造的美好东西再亲手撕碎。
……
魏瞻回到屋中，张全道给他烹好了茶，看到少主进门，连嘴角都是翘着的。
张全道垂下眉眼，一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替魏瞻斟了一盏茶。
魏瞻端起茶杯在鼻下过了一遍，正要凑到唇边。
“少主。”张全道开了口，主仆多年，他的语气变化一听就知道不一样。
魏瞻的茶水顿住了，他慢慢抿了一口，随后杯底放回桌上。
“二叔有话直说便好，你我之间，无需藏私。”
张全道也是细心观察了几天，才决定说出口：“老奴能看得出来，少主很喜欢那位阿襄姑娘。老奴也为少主高兴，不过有些话，老奴还是想作为魏府管家的身份，提醒一下少主。”
魏瞻的掌心微微捏住，他并不意外张全道要对他说的话。“无妨。”
张全道从桌边站起了身，郑重地对魏瞻作了一揖：“多谢少主肯听老奴直言，这位阿襄姑娘确实来历不明，她的身份文书……老奴前日特意借故也看了一眼。少主向来智慧，有些东西，恐怕少主也早已心里有数。”
那份身份文书的猫腻，恐怕远不止是赵襄和赵嚷那么简单。
“文书确实是真的。”魏瞻淡淡说道。
阿襄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如果想靠着一份假文书肯定是办不到的。最实在的一点，就是她手上拿着的这份官府文书，确实不假。
但是文书上的名字，赵襄。
张全道几乎是默认的状态：“年龄，籍贯，几乎都对得上去。至少表面上看出入不大。”
文书上的名字是十六岁，阿襄外表也和这个年纪无异，她自己也说过刚及芨不久。
但张全道混迹江湖多少年，吃过的盐比阿襄走过的路都多。
“那份文书上面，有至少两处疑点，一处明显破绽。”
听到张全道这么说，魏瞻没有言语，也没有表露出异样。
“少主之前受困目盲，未曾亲眼看过文书，自然当时不会知晓。不过，老奴相信现在的少主一定是看得出来的。”
张全道一边说一边看魏瞻的表情，见他的样子，就知道少主确实未受蒙蔽。
“第一处疑点，就是这份文书的纸质，太旧了。”
完全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从官府申领之后，拿到手里不到一年的样子。
纸张这种东西，保存的再好，都会有年份的痕迹。
“第二处疑点，她的身份文书用的是黄麻纸。”张全道幽幽说道，“而从五年前开始，官府的文书，几乎用的都是桑皮纸。”
印上字迹和官印之后，两者几乎看起来差不了多少，而且一般人只会关注官印这种地方，谁会特意去摸纸。
况且，即便纸真的不对，只要盖上了官府大印，这份文书也是真的。
就好像，皇帝随手在草纸上写一句话，盖上玉玺，那也是圣旨。
“所以老奴要说的是第三处的明显破绽了。”张全道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慢慢开口说道，“那份文书上面，性别那一项。”
江湖上有一种秘制的药水，能将原先的字迹神秘遮盖，然后提笔在遮盖后的地方重新写一个字，丝毫看不出来修改的地方。
“老奴用灯影探照之法，发现了那背后的一字。这份名叫赵襄的文书，性别那里，原本的字是‘男’。”
赵襄，十六岁，男性。
魏瞻轻轻闭上了双眼。
从复明之后他就有了这个习惯，仿佛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黑暗，能给他类似的安心感。
“少主，这个阿襄姑娘，她拿的是别人的文书。”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弄到的这份盖着官府真印的身份文书，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是文书上的赵襄。
魏瞻放在茶盏一侧的手是轻攥起的，但在张全道话音完全落下之后，他还是睁开了双眼，并松开了手。
“多谢二叔告诉我这些。”
魏瞻从来没打算当个自欺欺人的鸵鸟。他也不会假装没看见阿襄身上的种种问题。
“我相信她可能不叫赵襄，”魏瞻再次轻轻说道，“但我相信，阿襄是她的名字。”
其实想找到一份假的身份文书，不，应该说真的文书、但用来假冒自己。
那么这份文书上，必须有一些东西，是跟本人极度相似的。
比如张全道说的年龄，出身，越让人一眼看到真伪的东西越不能假。
“而且那份文书，只有性别一处修改过。”
再怎么厉害的药水（涂改液），大面积使用是肯定会被看出来的，只有微小的改动，加上美化，才会看起来完美无瑕。
所以这份文书，百分之九十以上应该都能对照阿襄本人。
比如。名字的，一半。
不要以为名字很简单，就好比阿襄的一句“张叔”就能让李莲英僵住一样，一个人从小就被叫唤的名字，是很难很难装的。
别人叫你的时候。
而魏瞻最忍不住叫的“阿襄”，“阿襄”。
这是她本人的名字，一直被叫着，如此自然，又如此特别，所以想必在替她寻找这份替代文书的时候、那个人寻找的人一定费了很多心。
? ?知道我们魏少主为什么那么喜欢叫“阿襄，阿襄”了嘛～～可不是只出于爱慕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