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顺藤深究
金陵城的清晨，被运河上弥漫的水汽与早起的船工号子唤醒。秦淮河与长江交汇的码头区，早已是人声鼎沸，漕船如梭，扛包的苦力、吆喝的商贩、巡查的税吏交织成一幅繁华而忙碌的市井图卷。
江辰如同一道灰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喧嚣。他换上了一身粗布短打，脸上做了些简单的易容，遮掩了过于锐利的眼神，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码头帮工。凭借记忆中锦衣卫残留的联络暗号和渠道，他很快就在靠近龙江关的一处货栈，找到了一个绰号“老泥鳅”的漕帮小头目。此人曾是锦衣卫的线人，虽多年未联系，但江辰手中代表特定身份的铜钱信物，依旧有效。
“爷……您，您怎么亲自来了？”老泥鳅将江辰引入货栈后院一间堆满杂物的仓房，紧张地搓着手，压低声音问道。江辰身上那股即便刻意收敛也依旧令人心悸的寒意，让他如坐针毡。
江辰没有废话，直接将苏墨绘制的那几个标记了特殊符号的地点名单递了过去，声音冰冷：“这些码头，近半年，有无异常货物进出？特别是……体积不大，但分量极沉，或封装严密，禁止查验的。”
老泥鳅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脸色微变，迟疑道：“爷……这几个地方，可都是……都是‘潜龙帮’的地盘。他们背后，据说有京里大人物的影子，行事霸道得很，等闲人不敢过问。您说的这类货物……小的，小的好像听人提过一嘴，说潜龙帮最近确实接了几趟‘黑镖’，神神秘秘的，连他们自己帮里的兄弟都不让靠近，押运的都是些生面孔，太阳穴鼓鼓的，像是练家子……”
“潜龙帮？”江辰记下了这个名字，“背后是谁？”
老泥鳅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具体不清楚，但听说……跟宫里某位掌印的公公，还有……兵部某位大人，都走得近。他们主要走北上的漕粮和……和盐。”
盐！再次提到了盐！
江辰目光一凝：“盐引有异？”
“这个……小的位份低，接触不到盐引那么高层的事。不过，听说两淮那边最近新起来一个姓范的盐商，手眼通天，拿到了不少紧俏的盐引，出货量很大，但具体销往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就在这时，仓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呵斥声。“里面的人，滚出来！潜龙帮查场子！”老泥鳅脸色瞬间煞白。
江辰眼神一冷，示意老泥鳅躲到杂物堆后，自己则慢步走到门口，拉开了仓房门。
门外站着五六条彪形大汉，为首一人满脸横肉，腰挎钢刀，气息沉凝，目光锐利地扫过江辰，在他那双布满老茧、骨节分明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厉声道：“哪来的？面生得很！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江辰垂着眼睑，用刻意改变的沙哑嗓音道：“等活计的。”
那领头汉子冷哼一声：“等活计？我看不像！搜他身！”
两名大汉应声上前，伸手就向江辰抓来。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江辰衣襟的瞬间，江辰动了！他并未拔剑，只是双手如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两名大汉的手腕，看似随意的一扭一送！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响起。“啊！”两名大汉惨叫着踉跄后退，手腕已呈不自然的扭曲。
领头汉子瞳孔一缩，厉喝道：“好小子！果然有鬼！拿下！”他身后几人同时拔刀扑上，刀光闪烁，竟是配合默契，隐隐带着军中合击阵法的痕迹！
江辰眼中寒芒一闪，不再留手。他身形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窄剑不知何时已然出鞘，只见数道灰蒙蒙的剑光闪过，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
“叮叮当当！”一阵密集的脆响，那几名大汉手中的钢刀竟齐齐断为两截！剑锋划过他们的手臂、大腿，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飙射而出！几人惨叫着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唯有那领头汉子，武功明显高出一筹，勉强架住了江辰一剑，却被剑上传来的那股阴寒死寂的剑气震得气血翻腾，连退数步，惊骇地看着江辰：“你……你这是什么剑法？！”
江辰不答，剑尖遥指对方咽喉，声音依旧冰冷：“潜龙帮？为谁办事？”
那领头汉子脸色变幻，显然被江辰的武功和杀气所慑，咬牙道：“朋友，山水有相逢，何必……”
话未说完，江辰的剑尖已向前递进一寸，冰冷的剑气刺得他皮肤生疼，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我说！我说！”领头汉子终于崩溃，“是……是京里曹公公的人，还……还有兵部右侍郎方大人打过招呼……让我们行个方便，运送一些……一些‘石料’北上……”
曹公公？曹化淳！兵部右侍郎方岳贡？石料？恐怕就是布阵所需的特殊材料！
江辰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再停留，剑身一拍，将那领头汉子击晕过去。他看了一眼躲在杂物后瑟瑟发抖的老泥鳅，丢下一句“离开金陵”，便身形一晃，消失在货栈之外。
……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的胡人坊市，玉罗刹正施展着她的魅力与手段。
她换上了一身西域风格的艳丽长裙，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勾魂夺魄的媚眼，流连于贩卖香料、宝石和奇异货物的摊铺之间。她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与那些高鼻深目的西域客商谈笑风生，言语间巧妙地打探着消息。
“哎呀，这位老板，你这批乳香成色真好，是从天竺那边新到的吧？”玉罗刹拿起一块乳香，放在鼻尖轻嗅，眼波流转间，已将不远处几个正在低声交谈、神色略显紧张的西域商人纳入眼底。
那摊主是个胖胖的粟特人，见玉罗刹美貌，热情地介绍起来。玉罗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注意力却始终在那几人身上。她隐约听到“运河”、“祭品”、“不能误了时辰”等零星词语。
她心中一动，借口要看更好的货色，让摊主去取，自己则莲步轻移，看似无意地靠近了那几人。
“几位大哥，在聊什么有趣的事呢？”玉罗刹声音娇媚，带着异域口音，好奇地问道。
那几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是个貌美的胡女，神色稍缓。其中一人瓮声瓮气道：“没什么，生意上的事。”
玉罗刹眨了眨眼，从袖中取出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金币，在指尖把玩：“小妹初来乍到，也想找点门路赚点钱。听说最近运河上有些‘特殊’的生意，报酬丰厚？不知道几位大哥能否指点一二？”
那几人看到那枚样式古老的金币，眼神微变，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先前说话那人压低声音道：“姑娘倒是消息灵通。不过，这生意风险大，而且要运的是‘活物’，不好伺候。”
活物？祭品？玉罗刹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活物？小妹最擅长驯养些小猫小狗了，不知道是什么活物？”
那人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是猫狗……是些……从南边山里找来的‘药人’，听说血有点特殊，要赶紧运到北边去……唉，具体你也别多问了，这生意不是一般人能掺和的，弄不好要掉脑袋！”
药人？特殊血脉？玉罗刹立刻联想到了简心的玄冥之血！难道黑巫教还在四处搜寻类似体质的活人作为祭品？
她还想再套些话，那几人却似乎不愿再多说，匆匆离开了。
玉罗刹记下了这几人的相貌和离去的方向，又在那粟特商人处旁敲侧击，得知最近确实有一批西域客商，神神秘秘地雇佣了不少船只，说要运送一批“珍贵药材”北上，但对药材种类讳莫如深。
……
青云阁内，苏墨将江辰和玉罗刹带回来的信息，与那本暗格账册上的记录相互印证，又在巨大的运河舆图上不断标注、连线。
漕帮“潜龙帮”受曹化淳及兵部侍郎方岳贡关照，运输可疑“石料”北上。西域客商秘密运送所谓“药人”（活祭品）北上。账册上标记的地点，多为运河枢纽或重要码头。特殊符号与玄静玉佩纹路相似。
一条清晰的脉络逐渐显现出来。
苏墨的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舆图的一个位置上——北京！“他们的最终目标，是北京城！”苏墨声音凝重，“利用漕运通道，将布阵所需的材料和人牲，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京城附近。结合黑巫教的玄阴万煞大阵特性……他们是想以北京城为核心，布下一个前所未有的巨大阵法！这阵法一旦启动，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逆转气运，而是要……吞噬龙气，倾覆国本！甚至……配合那‘彼岸之门’！”
这个推断令人不寒而栗。
“曹化淳、方岳贡……这些人位高权重，为何要与黑巫教勾结，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苏墨沉思，“除非……他们也被更大的利益或把柄所控制，或者，他们本身，就是那‘彼岸’势力在此界的代理人之一？”
就在这时，一名阁中弟子匆匆来报：“少主，外面有位自称玄静道姑的女子求见，说……想借阅阁中收藏的《永乐大典》残卷一观，特别是关于星象堪舆和……前朝皇室陵寝布局的部分。”
玄静！她果然又出现了！而且目标直指可能与阵法布局、龙脉气运相关的典籍！
苏墨眼中精光一闪，对那弟子道：“请她到偏厅用茶，我稍后便到。”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空气般说了一句：“江兄，玉姑娘，随我去会会这位‘前朝公主’吧。看看她这次，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
线索如藤，已深深蔓延，触及了朝堂高处与惊世阴谋的核心。顺藤深究，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暗流与致命的危机。
【下章预告】
玄静到访青云阁，借阅《永乐大典》为名，实为探寻隐藏其中的前朝龙脉秘辛，其真正目的愈发扑朔迷离。江辰对漕运线索紧追不舍，孤身再探潜龙帮重地，却遭遇神秘高手伏击，陷入苦战！玉罗刹追踪西域客商至运河码头，发现“药人”运输船即将启航，她能否及时阻止这场血腥献祭？苏墨综合所有情报，推断出黑巫教在北京布阵的最终地点可能与紫禁城有关！第二百六十二章《孤影剑心》，看江辰如何在绝境中磨砺剑意，坚守本心，那沉默的剑锋能否斩破重重迷雾，守护心中的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