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孤影剑心
金陵城北，龙江关外十里，有一处名为“黑水坞”的废弃码头。这里水道迂回，芦苇丛生，远离主航道，本是走私盐枭和亡命徒偶尔聚集之地。如今，却成了潜龙帮秘密转运那些所谓“石料”的重要据点。
夜色如墨，江风带着水腥气，吹得芦苇荡沙沙作响。江辰如同一只融入夜色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潜行在芦苇丛中，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远处码头区微弱的灯火。
码头上人影绰绰，数十名潜龙帮众正在几名头目的指挥下，从几艘吃水极深的漕船上卸下一个个沉重的、以油布严密包裹的方形货箱。那些帮众动作麻利，却都沉默寡言，气氛压抑。货箱落地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显示出其内物品非同寻常的重量。
江辰屏息凝神，仔细观察。他发现这些货箱并非随意堆放，而是按照某种特定的方位，被小心翼翼地码放在码头空地上，隐隐形成一个残缺的图案。几名身着黑袍、并非潜龙帮服饰的人影，正手持罗盘般的器物，在货箱间穿梭勘测，不时低声交流。
“时辰快到了，‘石料’必须在天亮前全部运入地宫。”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名面容阴鸷、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汉子，正是潜龙帮在此地的负责人，绰号“翻江龙”的蒋魁。“蒋香主放心，地宫入口已清理完毕，只待‘石料’就位，便可启动‘融灵阵’，将地脉之气导入。”一名黑袍人沙哑回应，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
地宫？融灵阵？地脉之气？江辰心中凛然，这证实了苏墨的猜测，潜龙帮果然在利用这些特殊“石料”布设阵法，而且似乎与地脉相连，图谋极大。
他需要更确切的证据，最好是能拿到一块“石料”样本，或者潜入那所谓的地宫一探究竟。然而，码头守卫森严，明哨暗卡遍布，那蒋魁和几名黑袍人气息沉凝，皆是高手，尤其是那几名黑袍人，周身萦绕着与黑巫教徒同源的阴秽气息，更是不好对付。
江辰耐心等待着时机。直到子时过半，大部分货箱已搬运完毕，码头上的人员开始轮换休息，警戒稍有松懈。他看准一个空隙，身形如一道淡烟，借着货箱和阴影的掩护，向码头核心区域潜去。
他的目标是靠近水边的一个尚未搬走的货箱。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油布的一刹那——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琴弦震颤的异响自身侧传来！江辰心道不好，猛地侧身，一道乌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耳畔掠过，“夺”的一声，深深钉入他身后的木桩，竟是一支通体黝黑、尾羽诡异的短矢！
暴露了！“有刺客！”一声厉喝划破夜空。
刹那间，原本看似松懈的码头瞬间沸腾起来！数十名潜龙帮众如同被惊动的马蜂，手持兵刃从四面八方涌来，火把瞬间点亮，将码头照得如同白昼。更有数道强横的气息，如同鬼魅般锁定了江辰所在的位置。
蒋魁与那几名黑袍人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江辰前方，堵住了他退往芦苇荡的路线。
“好胆！竟敢孤身闯我潜龙帮重地！”蒋魁目光阴狠地盯着江辰，手中一对分水刺泛着幽蓝寒光，显然淬有剧毒。“阁下是谁？受何人指使？”
江辰面无表情，窄剑已然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他深知此刻任何言语都是多余，唯有一战。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将周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即将扑食的猎豹，死寂的剑意开始弥漫。
“哼，冥顽不灵！拿下他，要活的！”蒋魁一声令下，周围七八名好手同时扑上，刀光剑影瞬间将江辰笼罩。
江辰动了！
他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仿佛化作了一道扭曲的灰影，窄剑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闪烁，都精准地点向对手的破绽。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洁、最有效的刺、抹、削、点！剑速快得惊人，更可怕的是那剑锋上附着的死寂剑气，只要被划破一点油皮，伤口处的血肉便会迅速灰败、失去生机！
“噗嗤！”“啊！”惨叫声接连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几乎在照面间便已中剑倒地，伤口处诡异的灰败之色迅速蔓延，吓得后面的人攻势一滞。
“废物！”蒋魁怒骂一声，亲自出手！他身形如游鱼般滑溜，一对分水刺带着腥风，专攻江辰下盘和关节，招式狠辣刁钻，更兼身法诡异，显然水性极佳，将码头的地利发挥得淋漓尽致。
与此同时，那几名黑袍人也动了。他们并未直接上前围攻，而是分散开来，口中念念有词，双手结出古怪印诀。顿时，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们为中心扩散开来，码头上的温度骤然降低，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阴寒秽气，如同泥沼般缠绕向江辰，试图侵蚀他的内力，迟缓他的动作！
这是黑巫教的“污秽结界”！
江辰顿时感到压力倍增。蒋魁的武功本就不弱，在水中环境下更是难缠，此刻又有结界干扰，他的身法和剑速都受到了明显影响。更要命的是，那结界中的阴秽之气，似乎与他体内曾被种下的“道种”残留产生了隐隐的共鸣，勾动着他内心深处那股毁灭与死寂的冲动。
“杀……杀光他们……”一个充满诱惑的冰冷声音仿佛在他心底响起。
江辰眼神一厉，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强行压下躁动的气血，剑法陡然一变，不再追求一击必杀，而是变得更加缥缈难测，如同风中柳絮，在蒋魁如潮的攻势和结界的干扰中穿梭，寻找着那一闪即逝的破绽。
他在磨剑！将这生死一线的绝境，当作磨砺自身剑意与意志的磨刀石！
剑光愈发凝练，那灰蒙蒙的死寂之色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韧性。他回想起少室山达摩洞前，自己强行打破道种桎梏时的决绝；回想起与秦渊、苏墨并肩作战时的信任；更回想起自己持剑的初衷——并非为了毁灭，而是为了斩断该斩之恶，守护当守之人！
“我的剑，是守护之剑，而非毁灭之刃！”心中明镜骤然澄澈！那被勾动的死寂冲动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坚定的剑心！
“嗤！”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色剑罡，如同破开乌云的月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穿透了蒋魁双刺的防御，精准地点向他的咽喉！
蒋魁骇然失色，他从未见过如此纯粹、如此决绝的剑意！他拼命后仰，同时将分水刺交叉格挡！“铛！”剑尖点在分水刺交叉点上，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夹杂着透骨的死寂剑气轰然爆发！蒋魁如遭重击，双刺脱手飞出，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摔出去，人在空中已是鲜血狂喷，重重砸在码头的木板上，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一剑之威，竟至于斯！剩下的潜龙帮众和那几名黑袍人都被震慑住了，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江辰持剑而立，微微喘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刚才那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大半心力。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他感觉自己对“死寂剑意”的掌控，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这不再是单纯引动幽冥死气，而是将自身对生死、对守护的理解，融入了剑法之中，化为了属于自己的“道”。
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周围噤若寒蝉的敌人，目光最终落在那几个黑袍人身上。“黑巫教，地宫在何处？”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名黑袍人相互看了一眼，眼中闪过惊惧与狠辣。其中一人猛地将手中一个黑色符箓拍在地上！“轰！”黑气爆散，一股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笼罩码头！“阻止他！他要毁掉证据！”江辰意识到不对，挺剑疾刺！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爆散的黑气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短距离的传送法阵！光芒闪过，那几名黑袍人以及地上残留的少数货箱，竟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码头和一群目瞪口呆的潜龙帮众。
江辰收剑，看着黑袍人消失的地方，眉头紧锁。对方如此果断地舍弃据点和使用珍贵的传送符箓，说明地宫和那些“石料”至关重要，绝不能暴露。
他走到蒋魁的尸体旁，搜检一番，找到了一枚潜龙帮香主的令牌和一张绘制着简易码头及周边水道的地图，地图上某个位置被朱砂特意圈出，旁边标注着两个字——“蛇窟”。
这或许就是地宫的入口线索。
江辰不再停留，身形一闪，没入芦苇荡中，消失不见。码头上只剩下狼藉的战场和一群惊魂未定的潜龙帮众，以及那柄依旧萦绕着淡淡死寂之气的窄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孤影剑心的绝世锋芒。
【下章预告】
江辰携“蛇窟”线索返回青云阁，与苏墨汇合。玉罗刹追踪西域客商至运河码头，与押运“药人”的黑巫教徒爆发激战，能否救下无辜？玄静借阅《永乐大典》之行暗藏玄机，苏墨与之周旋，智识交锋暗潮汹涌。三方线索逐渐汇聚，黑巫教以漕运布阵、献祭药人、图谋北京紫禁城的惊天阴谋愈发清晰！第二百六十三章《剑试真知》，看苏墨如何整合情报，布局反击，江辰的孤影之剑又将指向何方？真相之试，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