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茯苓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席片刻,此刻正缓步从人群后方走出。
她换下了一贯利落的劲装,身着一袭如水般柔和的渐变蓝色长裙,裙摆曳地,宛如深海泛起的波纹。如墨的青丝并未束起,只是松松挽了几缕,其余尽数披散在肩头,额间佩戴着一枚与她眼眸同色的蓝宝石额饰,流光熠熠。整个人褪去了平日的锐利与明艳,散发出一种空灵、静谧,甚至带着几分易碎忧郁的气质。
她一步步走向歌台,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却莫名地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青云宗,白茯苓。”她对着主持老者微微颔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愿献歌一曲。”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茯苓站定在歌台中央,并未看台下任何人,只是微微阖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眸中仿佛盛满了整片寂寥的星空与深海。
没有伴奏,她清唱而起,空灵的嗓音如同自远古传来,带着一丝缥缈与孤独:
“我是只化身孤岛的蓝鲸…
有着巨大的身影…”
开头两句,便让喧闹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那歌声仿佛带着魔力,将人瞬间拉入无垠的深海,看到那头庞大而孤独的蓝鲸,在寂静中游弋。
“鱼虾在身侧穿行,
也有飞鸟在背上停…”
她的声音温柔而包容,描绘着孤岛鲸鱼身边的短暂热闹,却更反衬出其内核的孤独。
“我有着太冷太清的天性,
对天上的他动过情…”
唱到这一句时,她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极淡、却无法忽视的怅惘与温柔。人群中,某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骤然绷紧,冰蓝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台上那抹蓝色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爱着天际流转的云,
却只能浸没在深蓝里…”
“……
未曾开口的言语,
沉没于万里深溟…”
“……
辗转之后,各安天命…”
她的歌声渐渐带上了一种释然般的哀伤,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深埋心底、最终却不得不放下的过往。那旋律悠远而苍凉,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听众的心上。
当最后一句歌词落下,最后一个音符在夜空中消散,她微微仰头,有一滴晶莹顺着她精致的脸颊滑落,在月光与灯火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如同鲸鱼沉入深海前,最后的一滴泪。
“啪嗒。”
那滴泪仿佛砸在了某些人的心上。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歌声所营造的那片浩瀚、孤独又悲伤的深蓝世界里,久久无法回神。
苏见夏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道:“茯、茯苓……你……你深藏不露啊!原来你以前学校活动从来不参加,是为了把舞台让给我?”她此刻才明白,自家闺蜜不是不会,而是不争。这唱功,这情感渲染力,分明是顶级水准!
台下的人都傻了。
如果说苏见夏的歌声是让人愉悦欣赏的佳酿,那白茯苓的歌声就是直击灵魂、引人共情的深海,让人沉溺其中,品味到那份刻骨的孤独与最终释然的悲伤。
而人群中,某位“移动空调”此刻已不再是散发冷气,而是仿佛连周身的空间都被冻结了。沈清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
“我有着太冷太清的天性……对天上的他动过情……”
“辗转之后,各安天命……”
那歌词,那旋律,那她唱到动情处落下的泪……无一不像是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他冰封的心湖。他从未听过她唱歌,更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首,仿佛是为他们之间那段过往所写的挽歌。
他只觉得胸口闷痛得厉害,几乎无法呼吸。她是在唱给他听吗?唱她那颗曾经为他跳动、最终却沉入深溟的心?
这一刻,什么清冷,什么矜持,什么主神的威严,全都化为乌有。他眼中,只剩下那个在台上仿佛随时会化作泡沫消散的蓝色身影,以及那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的孤鲸之吟。
白茯苓却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宣泄,她抬手,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的湿意,再抬眼时,眸中已恢复了平时的清明与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脆弱易碎的深海精灵只是众人的幻觉。
她对着主持老者微微颔首,便径直走下台,回到了苏见夏身边,仿佛刚才那震撼全场的一幕与她无关。
只是,那支原本被苏见夏心心念念的霜月流云簪,此刻在众人眼中,似乎已有了它命定的归属。而某些人心中掀起的波澜,却远非一支簪子所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