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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风暴食灵 > 第135章 番外三:罐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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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那天,双界的桃花落得像雪。粉白的花瓣粘在灶台的黑砖上,落在铁山的粗布裤脚边,连灶膛里飘出的烟都裹着点甜香。铁山蹲在老灶台前,手里捏着根弯铁丝,一下下捅着炉膛里的灰。

“当啷——”

铁丝尖勾到个硬东西,带着铁锈的涩响滚出来。铁山低头一看,是个巴掌大的锡酒罐,罐身裹着层黑灰,锈迹像老树皮似的蜷曲着,罐口用块红布封着,布角褪成了浅粉,边缘还沾着几根干硬的灶草。

他捡起来,用袖口擦了擦罐身,歪歪扭扭的字露了出来——“给小山,待桃落满灶时”。末笔拖得很长,像条小蛇的尾巴,旁边还画了个歪脑袋的蛇头,吐着信子。

“这是……太奶奶的字?”铁山的心跳快了半拍。他认得这笔迹,爷爷的旧相册里,太奶奶给太爷爷写的便条,末尾总画这么条小蛇。

“啥东西?”爷爷的声音从门槛那边传来。老爷子拄着枣木拐杖,站在桃花影里,手里捏着片刚落的花瓣,眼神直勾勾盯着铁山手里的酒罐。

铁山把罐底的灰磕掉:“灶膛里滚出来的,您看这字……”

爷爷走过来,拐杖头在青砖地上敲出“笃笃”声。他接过酒罐,枯瘦的手指抚过那些字,指腹蹭过锈迹时微微发颤,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你太奶奶总说,酒这东西,得跟灶火亲,才够劲。”

他摸出腰间的铜钥匙,撬开罐口的红布。布是粗麻布的,边缘都脆了,一扯就掉渣。一股混着桃花香的酒气涌出来,先是酸溜溜的,像没熟透的果子,接着漫出点甜,最后裹着股暖烘烘的灶烟味,往人鼻子里钻。

“嚯,这味!”铁山吸了吸鼻子,“比爷爷您泡的梅子酒软和多了。”

爷爷往两个粗瓷碗里倒酒,酒液是琥珀色的,阳光从灶房的窗棂斜切进来,照得酒里漂着的细小桃花瓣发亮。“当年她埋这罐酒时,你太爷爷刚从战场上受了伤,夜里总咳,嗓子里像塞了把沙子。”老爷子端起碗,没喝,就那么看着酒里的花瓣,“她就每天往灶膛里添半把新采的桃花,说‘让火气裹着花香,酿出来的酒能顺气’。”

铁山端起碗抿了一口,舌尖先是麻丝丝的,像被蚂蚁轻轻蛰了下,接着一股暖流顺着喉咙往下淌,淌到心口时,忽然泛起点桃花的甜,混着点焦香——那是灶膛里的柴火味。“这酒……像太奶奶讲的故事。”

“可不是嘛。”爷爷望着窗外,桃花落得更急了,像有人在天上撒粉,“她那会儿总在灶台边转悠,添柴的时候念叨,搅粥的时候也念叨,说‘火要虚,酒要实,人心啊,得像这灶膛,看着黑,里头暖着呢’。”

“吱呀——”院门外的木车轱辘响得欢快,林桃推着辆小推车进来,车斗里堆着的桃花冒尖了,粉白的花瓣溢出来,落在她的蓝布围裙上。“阿爷让我送些桃花来!”她的辫子上还沾着瓣花,“说灶膛里埋新酒,得用今年的新花。”

林桃瞥见桌上的酒罐,眼睛一下子亮了,辫子上的花跟着晃:“这是太奶奶藏的‘桃花暖’?阿爷总说,当年太奶奶埋了两罐,一罐给太爷爷,一罐……”

“一罐给你太奶奶的。”爷爷笑着接话,又倒了碗酒递给她,“尝尝?你太奶奶说,女孩子家喝这个,不辣。”

林桃捏着碗沿,小口抿了一下,脸颊“腾”地泛起粉晕,像沾了最艳的桃花。“比阿爷酿的果酒甜,还带着点灶烟味。”她指着罐底,那里沉着几片胖乎乎的花瓣,泡得发胀了,在酒里轻轻晃,“这些花瓣都泡得像小舌头了,真像太奶奶故事里那条总吐舌头的小蛇。”

铁山凑过去看,还真是。那些花瓣边缘卷着,颜色浸得发深,可不就像太奶奶画的蛇头?他忽然想起爷爷说的,太爷爷当年总把蛇鳞磨成粉,混在酒里给太奶奶暖身子。

酒喝到一半,铁山的筷子碰到罐底,“当”的一声。他捞出来一看,是个巴掌大的小布包,粗麻布的,跟罐口的红布一个料子。打开来,里面是片干硬的蛇鳞,巴掌宽,边缘磨得光滑,鳞心刻着个“山”字,是太爷爷的名字。

“这是太爷爷的鳞?”铁山捏着鳞片,对着光看,鳞上的纹路在光里游动,像条小蛇在扭。

爷爷接过鳞片,皱纹里都带着笑:“你太爷爷当年把最硬的鳞给了她,说‘我这鳞能挡刀,嵌在酒里,就当替我陪着你’。”他用指腹蹭了蹭鳞上的字,“她就真嵌在酒罐里,说‘这样酒里就有他的骨头劲了’。”

夕阳把灶房的影子拉得老长,灶膛里的火快灭了,只剩点余温。酒罐空了,桃花还在落,粘在空罐上,像给罐子戴了顶粉帽子。

铁山把空罐洗得干干净净,往里面塞了把新采的桃花,学着太奶奶的样子,用块新红布封了口。红布是林桃带来的,她的辫子上还别着同款红布条。

“埋哪儿?”铁山问爷爷。

爷爷敲了敲灶膛左边的砖:“还埋这儿。当年你太奶奶说,灶王爷最护着藏酒,烟火气熏着,酒里能长出暖来。”

铁山蹲下去,把新酒罐塞进炉膛深处,用灰埋好。林桃往里面丢了片刚摘的桃花:“太奶奶说,新花能让酒记着今年的春天。”

爷爷看着他们,忽然咳嗽了两声,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打开是两小块玉佩,一块雕着蛇头,一块刻着桃花。“这是你太爷爷太奶奶的,当年他们总说,蛇得有花配,酒得有灶养。”

铁山接过蛇头玉佩,林桃拿起桃花玉佩,两人的手指碰到一起,像罐里的酒碰到了灶膛的火,烫了一下,又暖得很。

暮色漫进灶房时,桃花还在落。铁山望着灶膛里的余烬,仿佛看见太奶奶正往灶里添柴,太爷爷站在旁边,手里捏着片蛇鳞,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条缠在一起的蛇,慢慢融进了烟火里。

后来每年春分,铁山和林桃都会往灶膛里埋一罐新酒,罐口的红布上总画着条小蛇,吐着信子,旁边落着朵桃花。双界的孩子们都知道,老灶台里藏着暖,藏着故事,藏着两罐酒碰在一起的轻响——那是太爷爷和太奶奶在里头,笑着说今年的桃花,比去年的更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