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弯得几乎贴地的时候，王皓的手已经摸到了洛阳铲的柄。
他没喊停，也没往后退，只是把铲子横在身前，脚往前半步，踩实了台阶上的碎石。
史策低头看罗盘，指针抖了一下，又猛地转了个方向。她抬手敲算盘，三下，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有东西来了。
雷淞然正想说话，张驰突然侧身，刀往回拉了一寸。杨雨光靠墙站稳，右手搭在棍上，左肩的伤让他喘气有点费劲。合文俊从腰里掏枪，手指一碰扳机就缩了回来——子弹只剩三发，不能乱打。
李治良往后蹭了半步，手伸进口袋，抓住那块磨圆的石头护身符，指节发白。
“蹲下！”王皓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话刚落，黑影从台阶下方跃了出来。
那人全身裹着布条，腰上绑着三个铁疙瘩，导火索正在冒火星，嘶嘶作响。脸上全是血污，眼睛瞪得吓人，嘴里吼着谁也听不懂的话，整个人像一头扑出来的野狼。
雷淞然反应最快，一把拽倒李治良，两人滚向石壁角落，后背撞上硬岩，疼得直抽气。
史策顺手把火把插进墙缝，腾出手抓起算盘就要扔。可还没甩出去，眼前就炸了。
轰！
一声巨响，耳朵瞬间聋了。热浪拍脸而来，像是被烧红的铁板扇了一巴掌。碎石噼里啪啦砸在头上、背上，尘土呛进鼻腔，满嘴都是灰。
火把全灭了。
烟雾灌满通道，什么都看不见。王皓被气浪掀翻，后腰撞上台阶边缘，疼得闷哼一声。他挣扎着撑地要起，发现洛阳铲还在手里，赶紧横过来挡在胸前。
张驰趴在地上，刀没松，但左腿被飞石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靴筒往下流。他咬牙爬起来，站到王皓右边。
杨雨光咳得厉害，一边抹脸一边往前挪，棍子拄地，站到了张驰旁边。
合文俊趴着没动，枪口对准前方烟雾，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开。他知道，要是打中那几个铁疙瘩，剩下的炸药会把所有人都埋在这儿。
雷淞然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灰，嘴角破了，血混着泥往下淌。他第一眼不是看敌人，而是扑向还躺在地上的李治良，用身体把他死死压住。
“别动！别动！”他吼着，也不知道是在喊表哥，还是在给自己壮胆。
烟雾散开一点，一道黑影冲了出来。
宫本太郎没死。
他左臂耷拉着，像是骨头断了，脸上全是血，分不清哪是伤口哪是灰。可他还能走，还能跑，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武士刀。
他嘴里还在吼，声音沙哑，像是喉咙被火烧过。脚步踉跄，但一步比一步狠，直冲王皓这边来。
“他疯了！”合文俊趴在地上，枪口跟着移动，手抖得厉害，“打不打？打不打？”
没人回答。
王皓站在最前面，肩上的旧伤被刚才一撞又裂了，血渗出来，但他没管。他只盯着宫本，把洛阳铲横在身前，脚底踩稳。
“护住李治良！”他喊了一声。
雷淞然一听，立刻把李治良往角落里拖，自己挡在前面，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冲过来的黑影。
史策在地上摸到了算盘，捡起来就扔。算珠砸在宫本肩膀上，发出“铛”的一声，像是打在铁皮上。宫本晃都没晃，继续往前冲。
张驰和杨雨光并肩上前，一个举刀，一个持棍，拦在王皓前面。
宫本的脚步越来越近。
两步。
一步。
刀锋扬起，直劈王皓面门。
张驰横刀去挡，铛的一声，火星四溅。宫本的力量大得惊人，哪怕受伤，这一击也震得张驰虎口发麻。
杨雨光趁机一棍扫向他下盘，宫本跳开，落地不稳，单膝跪地，但马上又站了起来。
他不攻别人，只盯着王皓。
仿佛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这个戴眼镜的男人。
王皓没退。
他把洛阳铲竖起来，当成枪使，往前一捅。宫本侧身躲过，刀顺势横切，差点割到王皓脖子。
雷淞然看得心都吊起来了，大叫：“砍他腿！砍他腿啊！”
合文俊还在地上趴着，枪口一直跟着宫本。他想开枪，可只要一枪打偏，打中他腰上的炸药，整条墓道都会塌。
他不敢赌。
史策站在后面，手腕上的红绳微微颤。她盯着宫本的脚步，发现他右腿落地时总比左腿慢半拍。这是破绽。
但她现在手里没武器，算盘已经扔了，罗盘拿在手上也没用。她只能等。
王皓又被逼退半步，后脚跟踩空，差点摔下台阶。他稳住身形，呼吸变重。
宫本喘得更厉害，鼻孔张开，眼睛充血，嘴里流出血沫。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可他不在乎。
他吼了一声，再次扑上来。
这一次，他是直接撞向王皓，刀尖直刺胸口。
王皓侧身闪开，洛阳铲反手一磕，砸中宫本手臂。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宫本惨叫，刀差点脱手，但他用左手死死抱住王皓肩膀，整个人往上扑，像是要把他一起拖进地狱。
张驰一刀劈下，砍中宫本后背，刀刃入肉两寸。宫本闷哼一声，仍不松手。
杨雨光一棍砸在他膝盖上，宫本终于跪倒，可他还抱着王皓，头一低，竟用额头去撞王皓的脸。
王皓偏头躲过，眼角却被划出一道血口。
“快甩开！”雷淞然急得跳脚，想冲上去又不敢。
就在这一刻，史策看清了。
她大喊：“他腰上还有弹！别让他靠近王皓！”
王皓立刻明白。
他不再挣脱，反而伸手抓住宫本衣领，用力往前一带，同时猛地下蹲。
宫本收不住势，往前扑倒，半个身子悬在台阶外。
王皓顺势抽出洛阳铲，横扫过去，铲面拍在宫本胸口，将他彻底掀翻。
宫本滚下两级台阶，躺在地上，一时没能爬起。
但他还没死。
他仰面躺着，嘴里咳血，右手还死死握着刀。左臂断了，腰上的炸药包也被摔得松动，露出半截导火索，火星微弱，但还在烧。
他瞪着眼，盯着上方的七个人。
然后，他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笑。
他用还能动的右手撑地，一点一点，又要站起来。
张驰提刀上前，被王皓拦住。
“别杀他。”王皓说，“他要是死在这儿，炸药会爆。”
“可他根本不想活！”雷淞然喊，“你看他那样，就是想拉咱们垫背！”
王皓没说话。
他盯着宫本，看着他摇摇晃晃站起，看着他重新举起刀，看着他一步一步，再次朝自己走来。
烟尘未散，通道昏暗。
宫本的身影在残烟中晃动，像从地底爬出的恶鬼。
他离王皓还有五步。
四步。
三步。
王皓握紧洛阳铲，准备迎击。
史策突然开口：“他右腿拖着走，重心不稳，下一击一定是斜劈。”
王皓点头。
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宫本抬刀。
刀锋划破空气。
王皓横铲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