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之上，风凝如铁。
那连滚带爬的玄狼族探子还没窜出三丈，就被清虚真人随手弹出的石子钉在原地，怀里留影玉“啪嗒”滚落。可没人去看那玉——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刚刚转醒的青澜身上。
少年扶着额角坐起，魔纹已褪至淡青，金瞳里满是宿醉般的茫然：“师尊，我好像梦见……”
他的话戛然而止。
灼璃站在三丈外，掌心托着一盏琉璃宫灯。灯盏剔透如冰，内里却跃动着九簇颜色各异的火苗——那是她温养千年的本命法宝「九命灯」。
“不是梦。”她声音很轻，像雪落在刀刃上，“青澜，亮兵刃。”
青澜瞳孔骤缩。他认得那盏灯——百年前他初化形时灵力暴走，灼璃曾用此灯为他梳理经脉，灯焰暖得像春日晒过的棉被。
可现在，那九簇火苗嘶叫着、扭曲着，透出剜心刺骨的寒意。
“您要……杀我？”少年嗓音发颤，寂灭魔雷在指间聚了又散。
灼璃没答话。灯盏微倾，一簇幽蓝色火苗飘然而出，所过处空气凝结成霜——直取青澜眉心！
“轰！”
青澜仓促凝出的魔雷屏障被瞬间洞穿。冰焰擦过他耳际，带走一缕发丝，在后方地面炸开三丈冰棘。
“第一招，「寒髓」。”灼璃眼底映着跳跃的灯焰，“这招本该在你结丹时，替你淬炼龙血杂质。”
青澜踉跄站稳，耳廓结满白霜。他盯着她毫无波澜的脸，忽然嘶声笑起来：“好啊！那第二招呢？”
话音未落，赤红火苗已化作长鞭抽来！青澜不退反进，寂灭魔雷凝成长枪悍然迎上——
“铛！！”
气浪掀翻焦土。少年虎口迸裂，魔枪寸寸断裂。火鞭余势未消，狠狠抽在他胸膛，留下焦黑烙印。
“第二招，「燎原」。”灼璃指节发白，“这招原要传你，助你掌控狐火。”
青澜咳着血沫单膝跪地，忽然抬头咧出带血的笑：“还有七招……您是不是每招都编好了故事？”
灼璃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琉璃灯盏剧烈震颤。青紫、苍青、暗金三色火苗同时跃出，在空中交织成绝杀阵图！
“第三招，「三才戮」。”她声音终于染上哽咽，“这……这本是你成年礼的贺礼……”
阵图轰然压下！青澜咆哮着引爆周身魔气，黑雷与三色火疯狂撕咬。魔纹在他脸上疯狂蔓延，金瞳彻底染成墨色。
“贺礼？！”他撞碎阵图一角，任火焰灼穿肩胛，“您现在的贺礼……就是要我命？！”
“我要的是从前那个青澜！”灼璃终于嘶喊出声，灯盏再转，“第四招——「四方烬」！”
四道火柱冲天而起，化作囚笼将少年死死锁住。火焰舔舐着他崩裂的龙鳞，发出皮肉焦糊的滋滋声。
清虚真人默默加固了周边结界。那玄狼探子早已吓晕过去。
囚笼中，青澜忽然不再挣扎。
他隔着摇曳火幕望她，魔气在眼底翻腾又沉寂：“师尊……您其实一直后悔捡我回来，对不对？”
灼璃指尖猛地一颤。
就这瞬息破绽！青澜周身龙鳞逆张，竟硬生生撞碎火笼！寂灭魔雷不再攻向她，而是狠狠砸向自己天灵——
“你敢！！”灼璃目眦欲裂，九命灯所有火苗汇成洪流，后发先至撞偏那道黑雷！
“噗嗤——”
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青澜低头，看着穿过自己胸膛的半截灯盏。琉璃碎片扎进肺叶，九簇火苗在他体内疯狂流窜。
“第五招……”灼璃握着她亲手砸碎的本命法宝，泪珠终于砸在他染血的衣襟，“「同归」。”
她原本想说的是——这招要教他，何为同生共死。
青澜晃了晃，伸手抓住她颤抖的手腕。魔气如潮水退去，金瞳恢复清澈，却像碎了的琉璃。
“师尊……”他咳着血笑出来，“您看……我其实……能控制住的……”
少年仰面倒下时，怀里滚出个油纸包。半只酱肘子落在焦土上，沾了血，像块锈铁。
灼璃僵立原地，手中半截灯柄烫得烙骨。
清虚真人无声走近，俯身探了探青澜颈脉。
“心脉未绝。”老者抬眼，目光复杂地看向她鲜血淋漓的掌心，“但你的九命灯……”
远处，被钉在地上的留影玉忽明忽暗。
映出云端墨渊虚影唇角——一抹计谋得逞的冰冷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