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
破碎的琉璃灯盏还插在青澜胸口，九色火苗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他低头看着那截穿透自己胸膛的灯柄，脸上竟没有半分惊愕，反而像是……松了口气。
“您看，”他咳出一口滚烫的血，金瞳里的墨色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破碎的清亮，“我就说……能控制住的。”
灼璃僵在原地，握着灯柄的手抖得厉害。那上面还残留着他胸膛的温度，烫得她几乎要松手。
“你……”她喉咙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你是故意的？”
青澜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不然呢？真当您这破灯……能捅穿小爷的护心鳞？”
他说话时，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前襟。那半只掉在地上的酱肘子，此刻已被血浸透，看不出本来面目。
清虚真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两人身侧，枯瘦的手指搭上青澜腕脉。老者眉头越皱越紧，忽然抬眸深深看了灼璃一眼。
“好小子。”他语气复杂，“竟用魔气护住了心脉，却任狐火焚尽周身经脉——你这哪是控制，是自杀。”
灼璃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青澜。
少年却只是望着她，眼神澄澈得像初化形时那般：“师尊……您还记得我结丹那天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日天雷滚滚，他硬扛九道天劫后瘫在她怀里，浑身是血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师尊，我厉害吧？以后能保护您了。”
“您说……”青澜气息越来越弱，声音轻得像叹息，“金丹成了，就算正式出师了。可我不想出师……我想永远当您的小崽子……”
灼璃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想松开灯柄，却发现自己的手像是焊在了上面，动弹不得。
“松手吧。”清虚真人忽然道，“再握着，他真没救了。”
这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头。灼璃猛地抽回手，带出几片碎裂的琉璃。青澜闷哼一声，整个人软软向前倒去，被她慌忙接住。
“您……别哭啊……”他抬手想擦她的眼泪，指尖却在半途无力垂下，“我其实……早知道药田的事……是玄狼族搞的鬼……”
灼璃紧紧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喉咙里堵得说不出话。
“那年烧他们宝库……我不光放了火……”少年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成了气音，“还偷了……他们的布防图……就埋在……您窗下的……海棠树下……”
他说完这句，终于彻底昏死过去。
清虚真人迅速封住他周身大穴，枯掌按在他背心，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渡了过去：“还愣着干什么？真想给他收尸？”
灼璃如梦初醒，慌忙运起所剩无几的狐火，小心引导着他体内暴走的九色火苗。那些原本狂暴的火焰，在触及她灵力时竟温顺下来，缓缓汇入他破损的经脉。
“奇怪……”清虚真人忽然眯起眼，“他体内的魔种……”
灼璃顺着他的目光内视，震惊地发现那原本扎根在青澜丹田的魔种，此刻竟在缓缓消散——不是被压制，而是像冰雪遇阳般自然消融。
“是九命灯的火。”清虚真人语气复杂，“你这本命法宝至纯至阳，恰好克制魔种。只是寻常人受这一击早已魂飞魄散，也就这混小子敢用性命做赌注……”
灼璃低头看着怀中少年苍白的脸，忽然明白了他那句“能控制住”的真正含义——他从始至终都没想伤她分毫，所谓的“魔性大发”，不过是为了逼她使出全力，好借九命灯之火焚尽魔种。
这个傻子。
她轻轻擦去他唇边的血迹，指尖都在发颤。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那块留影玉不知何时已经裂成两半，内里光华尽失。
清虚真人冷哼一声：“看来有人不高兴了。”
云端之上，墨渊虚影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死死盯着下方相拥的师徒，指尖的噬星核发出不祥的红光。
“好一个师徒情深……”他低语，声音里淬着毒，“只可惜，游戏才刚刚开始。”
深坑边缘的阴影里，半截玄狼族的断爪悄悄缩回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