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存在的最后一点痕迹,那细碎的暗紫色光点,终于在新生的阳光下彻底湮灭,再无踪影。
天地间一片祥和,灵气充盈,生机勃勃。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忙碌的声响交织,构成了一曲新生与希望的乐章。
青澜与灼璃相互搀扶着,缓缓自虚空降落,脚步虚浮地踏在松软湿润、带着青草芬芳的新生土地上。那支撑着他们的最后一股心气,似乎也随着双脚落地而微微松懈,更深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他们淹没。
灼璃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了青澜身上,眼帘沉重得快要阖上。青澜揽着她的手臂依旧稳固,但紧绷的下颌线与唇角不断渗出的暗金血液,昭示着他同样已至极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已然终结,连清虚真人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胡月正准备凑过来插科打诨几句之时——
异变,生于那绝对的“无”之中!
就在魔神最后一点光点消散的原点,一道细若发丝、色泽污浊如同沉淀了万古怨毒与诅咒的暗灰色气流,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
它太快!太隐蔽!气息内敛到近乎虚无,仿佛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一部分,直到它撕裂空间,逼近目标的前一瞬,那蕴含着极致恶念、腐朽与纠缠意味的波动才猛然爆发!
目标,并非距离更近、状态似乎更差的灼璃。
而是——青澜!
这道诅咒,凝聚了魔神消亡前最后的不甘、怨愤与对“存在”本身的极致恶意!它无视了物理防御,绕开了残存的力量屏障,如同一条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直噬青澜的……本源核心!
“小心!”
灼璃的灵觉在千钧一发之际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青澜向旁边一推!
然而,那诅咒气流竟似拥有灵性,在半空中诡异地一折,依旧死死锁定青澜!
青澜金瞳骤然收缩,想要闪避,但力竭之躯反应慢了半拍!想要调动力量抵御,体内却空空如也!
眼看那污浊的诅咒就要没入他的胸膛——
“吼——!”
一声低沉却带着不容侵犯威严的龙吟,自青澜体内自主爆发!他背后,那暗星守护龙影的虚影一闪而逝,试图阻挡。
嗤!
诅咒气流如同烧红的铁针穿透薄冰,轻易便洞穿了那微弱龙影的阻拦,速度几乎不减,直直射向青澜心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青澜!”
灼璃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合身便扑了上去,试图用自己残存的本源狐火去抵挡!
可有人比她更快!
或者说,有“石”比她更快!
一道土黄色的、布满裂痕的身影,如同瞬间移动般,突兀地横亘在了青澜与那诅咒气流之间!
是石岩!
不知何时,他那沉寂的石躯之内,那点被新生灵气滋养的灵性竟强行苏醒,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最后的、超越极限的速度!
“噗——!”
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
那污浊的诅咒气流,毫无阻碍地……没入了石岩那残破的胸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石岩那庞大的石躯猛地一震,僵硬在原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并无实际伤口、却迅速被一层暗灰色、如同活物般蠕动蔓延的污痕所覆盖的区域,那双土黄色的眼眸中,光芒急速黯淡。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向灼璃的方向,石质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仿佛一个未能完成的、安抚的笑容。
随即——
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从他体内传来。
那暗灰色的诅咒之力如同最恶毒的腐蚀剂,疯狂破坏着他本就濒临崩溃的石躯结构与那点微弱的灵性。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石岩那庞大的身躯,从胸口被诅咒命中的地方开始,迅速化作一片灰败的、毫无生机的岩石粉末,簌簌飘落,最终,只在原地留下一小堆不起眼的灰烬。
风一吹,便散入了新生大地的泥土之中,再无痕迹。
这位沉默的守护者,以这种决绝而惨烈的方式,履行了他最后的职责。
“……石岩!”灼璃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那消散的灰烬,心脏如同被瞬间掏空,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青澜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灼璃,金瞳死死盯着石岩消散的地方,又猛地转向那诅咒袭来的虚空原点,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近乎失控的暴怒与杀意!周身那原本因力竭而沉寂的深渊气息,竟有再次失控沸腾的迹象!
“冷静!”灼璃强忍悲痛,冰凉的手紧紧抓住青澜的手臂,通过《同心契》传递过去一道清冽而急切的神念,“石岩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青澜身体剧震,胸口剧烈起伏,那沸腾的魔性被他以莫大的意志强行压了下去,但金瞳之中的血色却未完全消退。
虚空之中,那道诅咒之力射出后,再无异动。仿佛魔神临死前所有的恶毒,都凝聚成了这唯一的一击。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欢呼声早已停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胡月张大了嘴巴,手里的那个古怪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石岩消散的地方,又看了看脸色难看至极的青澜和悲痛欲绝的灼璃,狐狸眼瞪得溜圆,半晌,才倒吸一口凉气,骂了一句:
“这杀千刀的老魔头!死了都不安生!临了还要放个屁恶心人!石岩大哥他……他……”她声音哽咽了一下,用力跺了跺脚,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清虚真人快步上前,神色凝重地探查了一下那片虚空,又看了看青澜和灼璃的状态,沉声道:“魔神已彻底消亡,方才那道诅咒,应是其残存意志与部分本源恶念所化,极为阴毒……青澜道友,你可有不适?”
青澜闭目内视,仔细感应。那道诅咒被石岩挡下,并未直接落在他身上,但他与石岩之间曾因守护灼璃而有极浅的灵力联系,加上距离太近,似乎仍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寒纠缠感,萦绕在神魂边缘,如同附骨之蛆,难以驱散。
他睁开眼,金瞳冰冷:“无大碍,但……如蛆附骨。”
灼璃闻言,心中更是一沉。
魔神的临死反扑,终究还是留下了隐患。
新生的阳光依旧温暖,但众人的心头,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霾。
胡月捡起掉在地上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仿佛在咬那魔神的肉,含糊骂道:“呸!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她望着那堆已融入泥土的石岩灰烬,又看了看相携而立、眉宇间带着隐忧的两人,叹了口气。
这安生日子,看来还得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