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月总算被两位正主按下了过度操办婚礼的热情，幽谷难得恢复了几天清净。灼璃得以安心在静思亭温养被诅咒压制的本源，青澜则一如既往地守在一旁，偶尔用混沌之力帮她梳理灵脉，或是摆弄一下亭边新移栽的几株淡金色灵植，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透过重新凝聚的灵雾，洒下斑驳温暖的光点。灼璃正捧着一卷古籍，研究着某种上古净心咒文，试图看看能否对自身诅咒有所助益。青澜坐在她对面，闭目调息，周身气息与整个幽谷的地脉隐隐相连，浑然一体。
忽然，他眼睫微动，睁开了金瞳，望向亭外某处地面。
几乎同时，灼璃也若有所感，放下了手中书卷。
只见亭外不远处，那片由胡月亲自规划、种满了荧光小花和茸茸灵草的草坪上，地面微微拱起一个小土包。土包轻轻蠕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努力要从地里钻出来。
“咦？”灼璃好奇地眨了眨眼。
青澜神色不变，只静静看着。
那土包拱了几下，终于，一块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温润灰白色、形状……十分奇特的石头，艰难地破土而出。它表面并不光滑，带着天然的石纹，但整体轮廓，赫然是一个歪歪扭扭、却又勉强能看出是“心形”的模样。
这心形石头“钻”出地面后，似乎耗尽了力气，在原地晃了晃，然后“噗通”一声，直接“脸”朝下拍在了草地上，不动了。
灼璃：“……”
青澜：“……”
一阵微风吹过，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过了好几息，那心形石头才又动了动，慢吞吞地把自己“翻”了过来。石头表面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土黄色光晕，一个沉闷、迟缓，仿佛带着泥土和岁月气息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直接传入灼璃和青澜的神识中：
“恭……喜……”
这声音……是石岩？！灼璃又惊又喜，猛地站起身。青澜眼中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那石岩（或者说，是他残存灵性与大地融合后凝聚出的这部分石躯）似乎组织语言很困难，磕磕巴巴地继续道：“……共主……大婚……”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久到灼璃以为他“说”完了，正准备开口感谢。
石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石头特有的、耿直的认真：“此石……吾……蕴养百年……汲取地脉……日月精华……虽……不及混沌……亦……坚不可摧……”
那歪歪扭扭的心形石头表面，随着他的话语，泛起一层更加温润内敛的光泽，隐隐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与幽谷大地同源的醇厚守护之力。
“愿……二位……心意……如它……恒久……不变……”
这份祝福，朴实无华，却沉重真挚。
灼璃心中感动，正要上前接过这份独特的贺礼。
石岩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沉闷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试图活跃气氛（但显然失败了）的意味，补充道：
“呃……附赠……一言……”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某个极其古老的、被他压在灵识深处快要风化的片段，然后一字一顿，极其缓慢地“念”道：
“问……何谓……铁石心肠……亦会……开花？”
灼璃：“？？？”
青澜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石岩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抛出了一个何等“冷”的“笑话”，还在那里认真地、等待着答案。
空气仿佛凝固了。
恰好这时，胡月哼着小调，抱着一堆新采的、打算用来装饰婚礼场地的灵植路过。她一眼就看到了亭外草地上那块造型奇特的心形石头，以及表情微妙的灼璃和青澜。
“哟？这什么玩意儿？地里长出来的定情信物？”胡月凑过来，好奇地用脚尖（在距离石头三寸处）虚点了点。
石岩的灵识似乎“看”到了胡月，那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完成任务的释然，对胡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胡月长老……可知……答案？”
胡月一愣，低头看了看那块心形石头，又抬头看了看表情古怪的灼璃和青澜，脑子转了转，瞬间明白了过来。
她嘴角抽了抽，看着那块努力表达祝福却附带了一个万年老梗冷笑话的石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吐槽道：“答案？答案不就是你这块老石头自己开了花，还开成了个心形吗？！”
她指着那块心形石头，对灼璃和青澜道：“看见没？这就叫铁石心肠开了花！还是朵歪脖子花！石岩老哥，你这笑话跟你这石头一样，又硬又冷，差点把本长老的狐毛都冻僵了！”
心形石头表面的光晕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那沉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冷么？吾……觉得……尚可……”
胡月：“……” 得，跟一块石头讨论笑话冷不冷，是她输了。
灼璃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走上前，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块沉甸甸的、歪歪扭扭的心形石头。石头入手温润，那股醇厚的守护之力清晰地传递过来，让她心中暖融融的。
“谢谢你，石岩。”她温柔地抚摸着石头表面，“这份礼物，还有这个……嗯，‘笑话’，我们都很喜欢。心意恒久不变，这份祝福，我们收下了。”
青澜也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那心形石头上，微微颔首：“有心。”
得到两位共主的肯定，那心形石头表面的光晕似乎明亮、欢快了一些。它轻轻震动了一下，算是回应，然后便不再发出声音，仿佛蕴养百年、送出礼物再加上努力讲个笑话，已经耗尽了它积攒的所有力气。
胡月看着灼璃珍重地将那块“歪脖子心”收好，摇了摇头，啧啧称奇：“没想到石岩老哥平日里闷不吭声，这浪漫起来……哦不，这冷起来，还真是别具一格。这贺礼往婚宴上一摆，保管比什么万年寒玉都降温。”
灼璃笑着瞪了她一眼：“胡说什么，这是石岩的一片心意。”
“是是是，心意，坚如磐石、冷若冰霜的心意！”胡月嘴上调侃着，眼里却也带着笑意。她知道，石岩能送出这份礼物，说明他的灵性恢复得比预想中要好，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青澜看着灼璃将石头收起，目光柔和。或许，这块笨拙的、附带冷笑话的心形石头，比任何华美的珍宝，都更能代表这幽谷新生后的某种特质——质朴，真诚，甚至带着点令人忍俊不禁的“缺陷美”。
毕竟，连铁石心肠都能开花，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他看着身旁笑靥如花的女子，心中一片宁静圆满。
嗯，石岩的这个笑话，其实……也不算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