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红木梳妆台上时,丁秋楠正对着镜子系蓝布围裙。她指尖刚碰到搪瓷盆里的肥皂,就听见陈墨在院里喊:“秋楠,把那两张工业券找出来,今儿去供销社给晓娥带罐奶粉。”
丁秋楠掀开布帘走出来,手里捏着叠得整齐的浅灰色工业券:“早备着呢,还加了斤红糖,王婶说月子里喝红糖水最补气血。” 她瞥了眼院角趴着的小黑,“不过你确定晓娥回四合院了?上礼拜陈琴姐来送街道办的计生宣传册,还说娄家的门都没开过。”
陈墨正给自行车打气的手顿了顿。陈琴作为街道办副主任,管着四合院那片的居民琐事,消息向来灵通。他直起身拍了拍车座:“算算日子该出月子了,就算没回,咱们去娄家看看也一样。”
夫妻俩推着婴儿车出门时,正遇上拎着公文包的王建军。这位粮食局副局长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见了他们便笑着递过两张粮票:“琴琴让我给你们带的,她说粮站新到了东北大米。” 他瞥见婴儿车里熟睡的文轩文蕙,又补充道,“听说许大茂家闹得凶,你们去了别掺和,街道办正准备调解呢。”
陈墨心里咯噔一下,谢过姐夫便推着车往胡同口走。秋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边的修鞋摊传出锤子敲打的声响,国营副食店的玻璃窗上贴着 “凭票供应” 的红纸,80 年代的北京清晨,处处都是烟火气,却掩不住四合院那桩闹得人尽皆知的家事。
到了四合院门口,果然没见娄家的晾晒衣物。三大爷正蹲在台阶上给鸟笼换水,见他们来便叹了口气:“别提了,晓娥还在娘家呢!许大茂这礼拜天天往娄家跑,昨儿个跟老娄吵得差点动了手,连何雨柱都站出来说娄家过分。”
丁秋楠攥着红糖包的手紧了紧:“好好的喜事,怎么闹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孩子姓啥!” 三大爷压低声音,“娄家说就这一个外孙,非要姓娄。许大茂他爸妈放话了,敢改姓就离婚,孩子必须归许家!”
陈墨皱起眉。他知道娄家是老派书香门第,解放前做过洋行生意,而许家父母早年在娄家当过长工,这层旧怨本就埋在那儿,如今借着孩子的姓氏彻底爆发了。正想再问些细节,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 许大茂来了。
他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眶泛着红血丝,见了陈墨就像见了救星,几步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陈大夫,你可得帮我想想办法!”
丁秋楠见状,忙推着婴儿车往院里走:“我带孩子去看看槐花,你们在这儿说。”
陈墨拉着许大茂坐在门墩上,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递给他一支:“坐吧,慢慢说。你爸妈当初为啥不同意你娶晓娥,后来又松口了?”
许大茂点着烟猛吸一口,烟圈呛得他咳嗽起来:“还不是因为成分!” 他声音发哑,“娄家那成分在文革时受了罪,80 年才平反。他们托人找我妈,想让晓娥嫁个工人家庭稳当些。我爸妈本来想找借口拒了,结果我见了晓娥,觉得她傻愣愣的挺实在,非她不娶,还跟我爸妈吵了一架。”
“那你妈为啥不照顾月子?” 陈墨追问。这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 再大的旧怨,孙子出生也该缓和些。
许大茂的头垂得更低:“解放前我爸妈在娄家受过气,现在见了娄家人就膈应。再说…… 我妈觉得娄家现在是想借着孩子翻旧账,故意羞辱许家。”
陈墨摩挲着下巴沉思。他想起《黄帝内经》里 “和为贵” 的说法,家庭如人体,气血调和才能安康,如今许家与娄家就像堵了气的经络,得找个疏通的法子。他抬眼看向许大茂:“晓娥是什么态度?”
“她夹在中间难啊!” 许大茂狠狠捶了下大腿,“一边是她爹妈哭着说就这一个根,一边是我要跟她离婚,她天天躲在屋里哭。”
陈墨心里有了主意。他想起上辈子见过的类似纠纷,多是用 “二胎约定” 化解的,既顾全了男方的面子,也给了女方家台阶。“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听听行不行。” 他倾身向前,“你去找老娄,就说头胎必须姓许 —— 这是你许家的根,不能让街坊邻居笑话。但要是将来生了二胎,不管男女,都跟晓娥姓娄。”
许大茂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要是他不同意呢?”
“不同意就按你爸妈说的来。” 陈墨语气笃定,“娄家刚平反,最在意脸面。真闹到离婚,外人只会说他们仗势欺人,连女儿的家都拆。再说晓娥刚生了孩子,老娄疼女儿,未必真愿意闹僵。”
这话点醒了许大茂。他掐灭烟头站起身,原本愁苦的脸上有了血色:“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陈大夫,你真是救了我一命!” 他搓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那我回头买点啥去见老娄?总不能空着手去。”
“买两斤苹果,再带瓶二锅头。” 陈墨笑着支招,“老娄爱喝两口,你先认错服软,再提主意,他脸上过得去,事情就好办了。”
两人又聊了些四合院的琐事,直到日头偏西,许大茂才揣着主意兴冲冲地走了。陈墨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失笑,转身进院时,正好遇上丁秋楠抱着文蕙出来。
“解决了?” 丁秋楠挑眉问。
陈墨接过女儿,在她软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给了个主意,成不成看他自己。” 他把许大茂的家世纠葛和调解办法说了一遍,丁秋楠听完点点头:“这法子好,既没让许大茂丢面子,也给了娄家台阶。就怕老娄钻牛角尖,真把女儿的日子毁了。”
她走到陈墨身边,顺势坐到他腿上,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晚风吹起她的发丝,带着淡淡的皂角香。“陈墨,” 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耳语,“男孩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吗?文轩文蕙多可爱啊,我有时候想,就算没有二胎也挺好。”
陈墨一怔,随即抱紧了她。他知道丁秋楠是想起了两人备孕二胎的事,这段时间她嘴上不说,夜里却总翻来覆去。“在我这儿,男女都一样。”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人家家可能觉得有‘皇位’要继承,咱们家只要你和孩子好好的,比啥都强。”
“你瞎说什么呢!” 丁秋楠笑着拍了下他的胸口,指尖却悄悄收紧,“那…… 你说,孩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陈墨愣住了,随即失笑。他刮了下她的鼻子:“这问题问的,就像问我左手重要还是右手重要。没有你,哪来的孩子?没有你,这个家都散了。”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上辈子我孤身一人,救过再多病人,回家也是冷锅冷灶。这辈子有你,有文轩文蕙,才知道什么叫过日子。你说谁重要?”
丁秋楠的脸埋进他的怀里,肩膀微微颤抖。陈墨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衬衫,却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小黑摇着尾巴凑过来,用脑袋蹭着两人的腿,院里的石榴树落下几片红叶,安静又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丁秋楠才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带着笑:“就会说好听的哄我。对了,我弟丁建华昨天寄信来了,说部队要选技术兵,他报了通讯班,还问你要本中医基础的书,说想学着给战友治治小伤。”
“这好办,我明天从医院图书室借一本,再抄点实用的偏方给他寄去。” 陈墨爽快答应。他想起丁建华那股机灵劲儿,说不定将来还能在部队里帮上忙。
夜幕渐浓,王婶把晚饭端上了桌:小米粥、炒萝卜丝,还有一盘腌黄瓜。文轩文蕙已经睡熟了,小黑趴在婴儿车旁,耳朵时不时动一下。陈墨给丁秋楠盛了碗粥,忽然想起白天王建军的话:“对了,姐夫说街道办要调解许家的事,陈琴姐怕是又要忙了。”
“她那街道办现在事儿多着呢。” 丁秋楠舀了勺粥,“上次来还说,要组织返城知青办联社企业,又是登记又是找场地,天天忙到天黑。” 陈墨想起搜索到的 80 年代街道办职能,确实在那个时期开始承担起就业安置等重任,陈琴这个副主任当得着实不易。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响,紧接着是陈琴的声音:“陈墨,秋楠,在家吗?”
丁秋楠赶紧起身去开门。陈琴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刚从居委会过来,顺道给你们带两张独生子女光荣证的申请表。” 她瞥见桌上的碗筷,“还没吃完啊?正好,跟你们说个事 —— 许大茂刚去了娄家,听说老娄松口了,同意孩子姓许,还让晓娥下礼拜回四合院呢!”
陈墨和丁秋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看来那主意真管用了。
陈琴喝了口温水,又说:“对了,梁主任托我给你带个话,说他研究你借的那本《针经》有了新发现,让你明天去医院一趟。还有,王建军说粮食局下个月要调一批东北面粉,问你们要不要留两袋。”
陈墨心里一动。梁明远的消息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而王建军的关照则透着家人的暖意。他看着眼前的妻子、姐姐,想着熟睡的孩子,忽然明白 “重要” 二字的真正含义 —— 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家庭和睦的安稳,是亲人相守的温暖,是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真心与牵挂。
夜色渐深,陈墨洗漱完回到屋里,丁秋楠已经睡熟了,嘴角还带着笑。他坐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妻子的脸,又想起那本还没抄完的《针经》。或许生活就像这本古医书,有难解的 “生僻字”,有绕人的 “经络图”,但只要用心调和,总能找到 “安康” 的答案。他轻轻躺下,把妻子搂进怀里,心里满是踏实 —— 这世间最 “重要” 的事,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