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金币领,阿波卡利斯城堡主卧。
莱昂·阿波卡利斯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温暖与黑暗中沉浮。灵魂本源的重创如同干涸河床上的龟裂,在塞拉菲娜公主持续不断的光明神力滋养和顶级药剂的灌溉下,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着。意识海中,那座布满裂痕的暗金源碑虚影静静悬浮,碑身之上,那些象征着星辰轨迹与领地生活的纹路黯淡无光,但碑体本身却隐隐透出一种历经劫难后的厚重与沧桑。核心处的秩序之种,如同冬眠的胚胎,搏动微不可察,却在最深层次进行着某种玄奥的蜕变与重组。
他对外界的感知被压缩到了极限,只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塞拉菲娜指尖传来的温暖,药剂滑过喉咙的清凉,以及…一种弥漫在空气中、仿佛来自遥远地面的、持续不断的…嗡嗡声?那声音不像是战斗的喧嚣,更像是一种…混乱而亢奋的…集市般的嘈杂?
这异样的感觉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秩序之种本能地…悸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安”?但这感觉太细微,转瞬便被修复过程带来的巨大疲惫感所淹没,他再次沉入了更深层的休眠。
主卧内,塞拉菲娜公主敏锐地捕捉到了莱昂眉宇间那一闪而逝的微蹙。她心中一紧,连忙加大神力输出,仔细探查,却发现莱昂的灵魂波动很快又恢复了平稳,仿佛只是错觉。她轻轻叹了口气,碧蓝眼眸中忧色更浓。地面的喧嚣,即便隔着厚重的石墙和结界,也隐隐传了下来,让她无法安心。她知道薇尔娜正在外面“胡闹”,格伦德尔大师尽力维持秩序,但她更清楚,在莱昂苏醒并完全恢复之前,领地就像一个吹得越来越大、却无人掌控的肥皂泡,随时可能破灭。
城堡之外,闪耀金币领已然变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巨大的露天金融派对现场。
以城堡广场为中心,蔓延到外围新搭建的简易帐篷区,乃至更远处的荒原上,到处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人类、地精、矮人、少数胆大的精灵商人、披着斗篷的佣兵、穿着华丽服饰的投机客…大陆各地被“闪耀金币领奇迹”和“超高回报债券”吸引而来的贪婪目光,汇聚于此。空气中混杂着汗味、劣质香料、烤肉的焦糊气、魔法引擎的废气以及…一种名为“暴富梦想”的狂热气息。
临时设立的“战略投资办公室”早已不堪重负,薇尔娜·灼鳞直接将“业务”拓展到了露天。她站在一个用装货的木箱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依旧穿着那套不伦不类的“职业装”,头发因亢奋而有些散乱,脸上厚厚的粉底被汗水冲出了沟壑,但手持魔法扩音器的她,声音却尖锐得能刺破云霄,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
“…各位!静一静!听我说!”薇尔娜挥舞着一沓刚刚印好的、墨迹未干的“闪耀金币领未来城邦建设特别股权证”(天知道她怎么想出来的),唾沫横飞,“…刚刚收到的内部消息!领主莱昂男爵的恢复进度远超预期!秩序之力已开始反哺地脉!我们的领地能量等级正在飙升!”
她指着城堡那确实比以往明亮厚重的防御结界(这倒是真的),继续煽动:“…看到没有?这就是实力!这就是潜力!现在投入,你就是未来北境金融中心的创始股东!”
“…之前发行的债券额度已全部售罄!市场反应火爆!应广大投资者的强烈要求,我们临时增发‘奇迹回馈特别基金’!总额五百万金币!分一千份额!每人限购一份!先到先得!手慢无!”
她的话音刚落,台下就炸开了锅。
“我要十份!”
“我全包了!”
“放屁!老子排了一天的队!”
人群疯狂地向前拥挤,金币袋和汇票如同雪片般扔向高台。薇尔娜手下的那几个会计师嗓子都快喊哑了,收钱、登记、发放那张看起来像废纸的“股权证”,忙得晕头转向。
这场面,与其说是投资,不如说是一场失去理智的狂欢。许多投机客根本不清楚自己买的是什么,只知道“闪耀金币领”是当下最热的概念,跟着买就能发财。人性的贪婪被薇尔娜利用到了极致。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海洋中,几股冰冷而阴暗的潜流,正在悄然涌动。
几个穿着不起眼灰色斗篷、眼神麻木的“商人”,分散在人群边缘,他们既不争抢,也不喧哗,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偶尔用某种隐秘的方式交换着信息。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北方虚无漩涡同源的…死寂气息。
另一边,几个浑身散发着硫磺恶臭、伪装成佣兵模样的壮汉,则混在人群里,故意制造着小摩擦,煽动着恐慌情绪,低声散布着诸如“领主其实已经死了”、“领地马上就要被帝国接管”之类的谣言。他们的灵魂深处,缠绕着深渊的低语。
这些,正是北方“星眸”与深渊领主通过那道隐秘信标“标记”并暗中引导的棋子!他们的任务,并非直接破坏,而是…潜伏、观察、并等待时机…点燃那根引爆金融泡沫的导火索!
“盛宴”计划,在无声无息中,悄然推进。
城堡议事厅内,格伦德尔大师透过水晶球监控着外面的混乱景象,老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几次想派出卫队强行驱散人群,都被奥黛特公主派来的“顾问”和精灵使者“委婉”地劝阻了,理由冠冕堂皇:“维持市场信心,避免引发恐慌性抛售。” 老法师深知,帝国和精灵乐见其成,甚至可能在暗中推波助澜,她们想看看这泡沫能吹多大,也想看看莱昂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阿尔弗雷德!”格伦德尔大师沉声对一旁焦急万分的老管家吩咐,“…加强城堡内部警戒,尤其是通往主卧和地下核心区域的通道,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所有进入城堡的人员,必须经过严格审查!”
“是,大师!”阿尔弗雷德连忙领命而去。
塔莉娅和格温负责的巡逻队压力巨大,不仅要防范可能的外部袭击,还要时刻盯着领地内那些形迹可疑的“投资者”,精神高度紧张。米娅的猫耳和夜影的潜行术,更多地用于在混乱的人群中侦查那些散发恶意气息的家伙。
地下深处,伊莎贝拉和艾莉婕则带领着法师团,全力监控着地脉状况。虽然“规则锈蚀”的威胁暂时解除,但那种诡异的“灰暗雾气”被净化后,地脉中似乎残留着某种极难驱散的“惰性”,能量运转比以往滞涩了许多,需要持续疏导和净化。这也牵扯了她们大量的精力。
整个闪耀金币领,如同一个被架在火堆上烤的巨大压力锅,表面沸腾狂欢,内部却充满了即将爆炸的张力。
而此刻,能唯一能打破这个僵局的人,却仍在深深的沉睡中。
主卧内,奥克塔维娅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她依旧抱着那块黑色石板,安静地蜷缩在莱昂床脚的阴影里,空洞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沉睡的莱昂,一会儿又望向窗外的方向,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板上划动着,仿佛在勾勒着什么古老的符文,又或者…是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塞拉菲娜公主注意到她的异常,轻声问道:“…奥克塔维娅,怎么了?是地下…又有什么情况吗?”
奥克塔维娅缓缓抬起头,眨了眨眼,用她那特有的、飘忽的语调说道:
“…嗯…骨头先生说…外面…好吵…好多…‘饿鬼’…”
“…它们…不是…来吃东西的…是来…‘吃’…别人的…”
“…地下面…‘老爷爷’…好像…也有点…烦了…说…‘院子’外面…太臭了…”
她歪着头,仿佛在倾听,然后补充了一句:“…石板…说…它闻到…‘冷冰冰’和‘热烘烘’的…口水…味道了…”
塞拉菲娜公主心中一凛!奥克塔维娅的话虽然颠三倒四,但意思却很明确:外面的“投资者”中混入了危险的敌人(饿鬼),他们的目的不纯(吃别人),而且北方和深渊的力量(冷冰冰和热烘烘)已经渗透进来,连“守墓人”都感到了厌烦!
危机,已经迫在眉睫!必须立刻采取措施!
塞拉菲娜站起身,对守在门口的格温低声道:“…格温,去请格伦德尔大师立刻过来一趟,情况紧急。”
她又看向奥克塔维娅,柔声问:“…奥克塔维娅,你能…和‘看门的老爷爷’说说,请它…再帮我们一次吗?至少…告诉我们,那些‘饿鬼’…具体在哪里?”
奥克塔维娅低下头,将苍白的小手按在石板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努力沟通。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
“…嗯…‘老爷爷’说…它不管…院子外面的…苍蝇…”
“…但是…它说…如果…苍蝇…想飞进来…弄脏它的…地板…它就会…用…‘扫帚’…拍死…”
“…它还说…‘种子’…已经…发芽了…需要…安静…才能…长大…”
信息依旧模糊,但警告意味十足!“守墓人”不会主动出手清理外面的麻烦,但会坚决守护“安眠之地”的边界(城堡地基)。同时,它暗示莱昂的恢复(种子发芽)到了关键阶段,不能被惊扰!
就在这时,格伦德尔大师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脸色凝重:“…公主殿下,何事如此紧急?”
塞拉菲娜迅速将奥克塔维娅的警告和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格伦德尔大师听后,脸色更加难看:“…果然!老朽也察觉到了几股异常阴冷和暴虐的气息混杂在人群中!看来北方和深渊亡我之心不死!必须立刻进行清场!”
然而,清场谈何容易?外面聚集了数千名被贪婪冲昏头脑的投机者,强行驱散,必然引发大规模冲突,甚至可能给潜伏的敌人制造趁乱攻击的借口!
就在两人陷入两难之际——
砰!哗啦——!
城堡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和物品碎裂的巨响!紧接着是一阵惊慌的尖叫和混乱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格伦德尔大师厉声喝道。
一名夜影队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汇报:“…大师!公主!不好了!地下仓库区!那个…那个薇尔娜女士临时设立的‘魔晶储备库’…发生了爆炸!好像是…好像是有人想偷窃魔晶,触发了防御法阵!现在那边一片混乱!”
魔晶储备库爆炸?!那里存放着领地刚刚筹集来的、用于维持结界和防御的核心资源!
格伦德尔大师和塞拉菲娜公主脸色剧变!这是意外?还是…敌人精心策划的阴谋?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调虎离山?还是…想切断领地的能量供给?
混乱,终于从地面…蔓延到了城堡内部!
而沉睡中的莱昂,似乎被这近在咫尺的爆炸声所惊扰,眉头再次紧紧皱起,额间的星璇印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