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耀金币领,阿波卡利斯城堡主卧。
莱昂·阿波卡利斯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床榻上,双目紧闭,呼吸微弱而均匀,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冬眠。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之前那种灵魂濒临溃散的灰败气息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过度透支后的极度虚弱与…某种内在蜕变完成后的奇异平静。额间那枚星璇印记黯淡无光,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的星辰,意识海中那座暗金源碑虚影上的裂痕依旧触目惊心,但碑体本身却似乎比以往更加凝实、厚重,仿佛经历了一场毁灭性的锻打,去除了杂质,留下了最坚韧的核心。那枚秩序之种,如同进入蛰伏的胚胎,搏动微不可察,却在最深处积蓄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他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来修复灵魂的本源创伤,并消化这次与“守墓人”力量深度共鸣、乃至引导“净化之莲”所带来的、关于秩序本质的庞大信息与感悟。此刻的他,对外界的一切几乎毫无感知,完全沉浸在本能的修复与潜意识的整合之中。
塞拉菲娜公主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翠星之愿法杖斜倚在扶手旁,杖顶的宝石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晕,持续不断地将最精纯的光明滋养之力,如同母亲的低语般,缓缓渗入莱昂的识海,抚平那些细微的灵魂褶皱。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连续多日不眠不休的守护和治疗,消耗了她大量的心力与神力。格伦德尔大师定时送来由伊莎贝拉和艾莉婕精心调配的、融合了精灵生命精华与顶级宁神药剂的恢复汤药,由塞拉菲娜小心地喂服。塔莉娅、格温等人轮流在门外值守,禁止任何不必要的打扰。
城堡主卧,成为了整个闪耀金币领最安静、也最核心的禁区。
然而,与主卧内的绝对宁静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堡之外、乃至整个领地上空,正在上演的一场…近乎疯狂的、由资本与贪婪驱动的…“破产盛宴”!
薇尔娜·灼鳞,这位在绝境中被逼出金融天赋的财务官,在莱昂昏迷、格伦德尔大师被迫将主要精力转向维持内部秩序和防御的情况下,抓住权力真空期,将她那套惊世骇俗的“金融救国”理论发挥到了极致!
城堡广场临时搭建的“战略投资办公室”(前身是马厩旁的工具棚)前,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来自大陆四面八方的投机者、商会代表、佣兵团财务官、乃至一些身份不明的神秘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空气中弥漫着金币碰撞的脆响、魔法契约卷轴展开的嗡鸣、以及…一种近乎病态的狂热气息。
薇尔娜俨然成了这里的女王。她换上了一套用不知从哪个商队“赊购”(或者说强征)来的、料子不错但剪裁古怪的“职业套装”,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扑着厚厚的粉,试图掩盖连日操劳的憔悴,但那双因极度兴奋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亮得像两个燃烧的火炭。她坐在一张从仓库里翻出来的、瘸了一条腿用账本垫着的破桌子后面,面前堆满了小山般的金币袋、魔法汇票和羊皮纸契约。
她的身边,是那几个被她“忽悠”来的原金焰凤凰商会的会计师,此刻也个个两眼放光,如同打了鸡血般,用魔法计算器飞快地核对着数额,用夸张的语调高声唱价:
“…来自金雀花商会的代表!认购‘未来红利债’第五批次,份额二十,总价一百五十万金币!确认!”
“…北风佣兵团!以名下三座矿场未来五年收益权作抵押,换取‘领地安全防卫基金’优先合伙人资格!估值…二百万金币!成交!”
“…匿名客户!通过星辰商会渠道,认购‘领主健康指数联动债券’特别版,额度五十万金币!要求保密!”
薇尔娜则运笔如飞,在一张张制作粗糙但盖着闪耀金币领(临时刻的)徽记的“债券凭证”上签下她花哨的签名,嘴里连珠炮似的念叨着:
“…恭喜您!您将成为闪耀金币领伟大复兴的历史见证者和参与者!”
“…放心!莱昂男爵只是战略性休整,很快就能龙精虎猛!到时候领地价值至少翻十倍!”
“…现在投入一枚金币,未来收获一座金山!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将莱昂的昏迷美化为“战略性休整”,将地脉净化成功的利好消息无限放大,甚至凭空捏造出诸如“即将发现上古魔法遗迹”、“已与龙岛达成秘密贸易协议”等子虚乌有的“利好”,配合着城堡外围那确实变得坚固无比的防御结界和隐隐传来的磅礴地脉能量波动,成功地将这场金融狂欢推向了高潮。
大量来路不明的资金如同洪水般涌入领地那原本干涸的库房。阿尔弗雷德管家带着几个识字的老人,手忙脚乱地清点着,老脸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这些钱确实解了燃眉之急,支付了拖欠许久的军饷和物资款,招募了更多工匠和佣兵加固城防,甚至开始规划重建被毁的民居和农田。领民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变化,恐慌情绪大为缓解,甚至对薇尔娜产生了一种…扭曲的崇拜?毕竟,是她“变”出了这么多钱。
然而,这虚假的繁荣之下,是巨大的隐患和…致命的危机。
首先,薇尔娜发行的这些“债券”和“基金”,条款极其模糊且风险极高,几乎等同于赌博。其偿付能力完全建立在“莱昂迅速康复”和“领地未来价值暴涨”这两个极其不确定的假设之上。一旦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整个金融泡沫将瞬间破裂,愤怒的投资者会撕碎整个领地。
其次,涌入的人群鱼龙混杂。除了真正的投机者,显然混入了大量各方势力的探子、心怀叵测的亡命之徒、甚至…北方同盟潜伏的奸细!城堡的治安压力陡增,格温的巡逻队和米娅的侦察兵疲于奔命,摩擦和冲突时有发生。
最令人不安的是,帝国奥黛特公主和精灵莉拉德拉行者,对这场闹剧采取了…默许甚至…推波助澜的态度。奥黛特公主甚至“好心”地派来了几位“金融顾问”,帮助薇尔娜“规范”操作(实则是监控资金流向和搜集情报)。莉拉德拉行者则冷眼旁观,仿佛在等待泡沫破裂的那一刻,以便精灵能以“拯救者”的姿态介入。她们都在利用薇尔娜的疯狂,试探着闪耀金币领的底线和…真正的价值。
城堡议事厅内,格伦德尔大师面对这失控的局面,忧心忡忡。他几次想强行制止薇尔娜,但都被塞拉菲娜公主劝住了。公主殿下看得更远,也更无奈:“…大师,现在强行压制,只会立刻引发骚乱和挤兑,领地瞬间就会崩溃。薇尔娜…虽然疯狂,但她确实在用她的方式维系着一种脆弱的平衡。我们…只能等待,等待莱昂苏醒,才能收拾这个烂摊子。”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个沉睡的年轻人身上。
而与此同时,真正的毒蛇,已然张开了獠牙。
北方,黑森林深处。那片虚无漩涡的旋转速度放缓到了一个近乎停滞的状态,散发出一种…极致的、冰冷的耐心。深渊裂缝中翻涌的硫磺烈焰也平息了许多,但那种暴虐的意志却更加凝聚。
一道冰冷的精神波动,跨越空间,与一道灼热的意念再次连接。
“…‘锈蚀’之种…已播撒…”
“…‘盛宴’的…序幕…已拉开…”
“…贪婪…是最好…的催化剂…”
“…等待…泡沫…最绚烂的…时刻…”
“…然后…轻轻…一戳…”
“…‘秩序’的…残骸…将是我等…最美味的…食粮…”
一道极其隐晦、带着诡异紫黑色光泽的能量信标,如同无形的毒刺,悄无声息地射向了闪耀金币领的方向。它的目标,并非城堡的防御,也非地脉节点,而是…那些聚集在领地外围、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投资者人群中,几个早已被渗透、或内心充满扭曲欲望的…特定灵魂。
“盛宴”计划,启动。它的第一阶段,不是武力进攻,而是…从内部,引爆那枚由薇尔娜亲手埋下的…金融炸弹!
城堡主卧内,沉睡中的莱昂,眉头在毫无知觉中…微微蹙起。意识海深处,那枚蛰伏的秩序之种,似乎…本能地…悸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那来自远方的、针对“秩序”本身的…最阴险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