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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朱棣的麒麟逆子 > 第208章 石碑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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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天,北伐大军继续在漠北腹地谨慎而坚定地推进。朱高晟没有再主动请缨出击,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中军后部,履行着他“行军参谋”的职责。他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常常一个人对着地图或沙盘出神,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那日初战归来后的剧烈呕吐和随之而来的调侃笑声,仿佛并未在他心中留下太多阴影。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依旧会和韩固等人讨论战术,会向朱棣提出一些关于行军路线、水源寻找(借助雷达的便利,但包装成自己的“观察”和“推测”)的建议,甚至偶尔还会和凑过来的汉王朱高煦插科打诨几句。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些东西正在悄然碎裂、重组。

第二次亲手终结生命,第二次近距离目睹那般血腥的屠杀场面,带来的冲击是巨大而原始的。那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适,更是对“生命”这个概念认知的颠覆。然而,与纯粹的恐惧和厌恶不同,一种更为复杂、甚至有些冷酷的情绪,正在他心中滋生、壮大。

他仔细剖析了自己那日呕吐的原因。并非仅仅是因为血腥,更多的,是源于那些瓦剌骑兵临死前狰狞而不甘的表情,那一颗颗被割下后依旧圆睁着、仿佛在无声控诉的“死不瞑目”的头颅。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最后时刻的、最直接的怨恨与诅咒,像冰冷的针,刺入他来自和平年代、接受过现代生命教育的灵魂。

但这种不适感,并未持续太久。

他的灵魂深处,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被无数爱国主义教育和历史文艺作品反复渲染的某种东西,开始强势地占据上风。那些关于“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情,关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铿锵,关于五胡乱华、靖康之耻、蒙古铁蹄下神州陆沉的悲壮……这些早已融入民族血脉的记忆和情绪,在此刻,与眼前漠北的苍凉、与一路上所见到的断壁残垣、与脑海中想象的北元骑兵南下劫掠时汉家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惨状,迅速而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他们今日的死,是为了更多我大明子民的生。”

“这不是杀戮,这是……肃清!是复仇!是守护!”

这些念头,如同坚固的铠甲,一层层包裹住他最初的那点柔软和不适。他开始用一种近乎“理性”的视角,来看待这场战争,看待自己手刃的每一个敌人。他们不再是活生生的、有父母妻儿的个体,而是“威胁大明北疆安全的瓦剌匪徒”,是“造成汉家百姓苦难的元凶祸首”,是……必须被清除的“数字”和“功勋”。

这种转变,悄无声息,却又坚定无比。他依然会为生命的逝去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悸动,但那悸动很快就会被更强大的“正义性”和“必要性”所覆盖、所淹没。他开始真正理解,为何历史上的名将可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因为他们心中装着的,是家国天下,是更宏大的叙事。个体的生死,在这宏大的叙事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朱棣将儿子的变化看在眼里。他见过太多新兵第一次杀人后的各种反应,有崩溃的,有亢奋的,有麻木的。像朱高晟这样,先是剧烈的生理排斥,随后迅速沉静下来,眼神中那份属于年轻人的跳脱和犹豫渐渐被一种沉凝、甚至带点冷冽的东西所取代……他知道,这是一种更为深刻、也更为危险的蜕变。

这小子,比他想象的适应得更快,也……更彻底。

朱棣没有点破,也没有过多安慰。他只是偶尔会找朱高晟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或者让他参与一些军务讨论,用这种寻常的方式,让他感受到自己依旧被关注、被需要。朱棣明白,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是血与火对一块璞玉最残酷也最有效的雕琢。他欣赏这块璞玉的质地,也期待着他被雕琢成型后的光芒,哪怕那光芒可能带着锋利的寒意。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片地势相对平坦、水草较为丰茂的区域,决定在此进行一日休整,让连续行军多日、精神紧绷的将士们稍作喘息,也让马匹恢复体力。

朱高晟随着朱棣以及一众将领巡视营地。看着眼前这片虽然荒凉却广袤无垠的土地,看着远处连绵的丘陵和湛蓝的天空,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停下脚步,转向朱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朱棣有些意外,看向他:“哦?何事?”

“请父皇下令,命随军的文吏、工匠,就地取材,打造一批石碑。”朱高晟的目光扫过辽阔的草原,“不必太大,但要坚固。然后,派人在我们大军所经之处,尤其是战略要地、水源附近,每隔数十里,便择一高处,掘坑立碑。”

众将都好奇地望过来,不明白这位小王爷又要搞什么名堂。立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朱棣也是眉头微挑:“立碑?所为何事?铭刻战功,记录此地为我大明王师所至?”

“不完全是。”朱高晟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深邃,仿佛穿透了时空,“请在石碑上刻下:‘大明永乐十二年,岁在甲午,帝国王师北征至此。此方水土,自古皆为华夏先民牧猎之地,今重归华夏统序。山川河流,草场矿藏,凡日光所照,皆为华夏子孙万世不易之基业。后世子孙,当谨记开拓之艰,守土之责,永续华夏血脉于斯!’”

他顿了顿,补充道:“落款可加上立碑部队的番号,或者……就直接刻‘大明皇帝朱棣遣将立’。”

一番话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只有塞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卷起些许沙尘。

柳升、丘福等将领面面相觑,都被朱高晟这番话中蕴含的磅礴气魄和……某种他们一时难以完全理解的深意所震撼。这不仅仅是记录战功,这更像是一种……对所有权的宣告!一种对未来的期许和责任的赋予!

朱棣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他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这番话,格局太大了!远超一个普通皇子、甚至一个普通将领的思考范畴!这几乎是在为百年、千年之后布局!他在用石碑,试图将这片如今看来还难以真正有效统治的漠北之地,与“华夏”这个更为古老、更为宏大的概念,强行捆绑在一起!

“高晟……”朱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探究,“你让朕立此石碑,铭刻此言……可是觉得,我大明帝国,无法永远掌控此地?无法将这日月所照之处,皆化为我朱家万世不移之疆土?”

这是一个极其尖锐,也极其敏感的问题!几乎是在质疑国祚能否永存!

周围的将领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汉王朱高煦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弟,觉得他是不是杀了几个人,脑子有点……过于兴奋了?

然而,朱高晟面对朱棣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闪躲。他迎着风,额前的发丝被吹动,脸上没有任何狂悖之色,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清醒和平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父皇,这世上,没有永恒的帝国。”

一句话,石破天惊!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连朱棣的身形都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朱高晟仿佛没有看到众人剧变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和笃定:

“强如暴秦,二世而亡;威若汉唐,终有尽时;蒙元铁蹄踏遍欧亚,如今安在?王朝有兴衰,国祚有更迭,此乃天道循环,非人力可强行扭转。”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朱棣,也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大明将领:

“但是,父皇!有永恒的民族!”

“华夏苗裔,炎黄血脉,自三皇五帝而来,历经夏商周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元明……无论江山如何易主,无论朝廷如何变换,这片土地上的人,我们的语言,我们的文字,我们的礼仪伦常,我们开拓、守护这片土地的意志和精神……从未真正断绝!”

他指着脚下的大地,指向远方:“我们今日在此浴血奋战,不仅仅是为了大明朱氏的江山,更是为了这‘华夏’二字!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无论姓甚名谁,无论身处何朝何代,都能理直气壮地站在这片祖先用血汗开拓、用生命守护的土地上,告诉所有人——这里,自古以来,便是华夏之土!”

“这些石碑,不是为了大明一家一姓的王朝,而是为了整个华夏民族立的!是为了告诉后来的所有统治者,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你们的根在这里!你们的责任在这里!哪怕有一天,大明不在了,只要这些石碑还在,只要这些话还在,后来者就知道,他们脚下踩着的,是谁的土地,他们肩上扛着的,是怎样的传承!”

一番话,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所有人头晕目眩,心神激荡!

没有永恒的帝国,但有永恒的民族!

不是为了朱明王朝,而是为了华夏万世!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胸襟!何等的……深远!

朱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仿佛洞穿了历史长河的深邃光芒。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甚至……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寒意和……前所未有的激动!

这小子!他竟然想到了这一步!他竟然跳出了王朝兴替的窠臼,将目光投向了更为悠远、更为根本的民族传承!

朱高晟说完那番惊世骇俗的话后,便沉默了下来,目光再次投向无垠的远方,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引起朝堂地震的言论,只是随口一提。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没有永恒的帝国……” 这句话在他心中回荡。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确切的数字——二百七十六年。那是他前世所知,大明王朝最终的国祚。一个如同诅咒般的年限。

“我能改变它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凭借系统可能的帮助,凭借自己如今越来越深的卷入……有没有可能,扭转那既定的命运?让大明避开内部的党争、外部的威胁、小冰河的打击,真正地……万世一系?

这个念头如同诱人的毒苹果,散发着迷人的光泽。但仅仅片刻,他便苦笑着摇了摇头。

“太难了……历史的惯性何等巨大。内部的腐化、阶级的固化、土地的兼并、气候的剧变……还有那在东北悄然崛起的……建州女真。” 他知道,即便自己能解决一些问题,但整个封建王朝的运行逻辑,其固有的矛盾,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彻底扭转。或许能延长,但“永恒”?痴人说梦而已。

“算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将那份不切实际的野望也随之吐出,“想那么多干嘛?庸人自扰。”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纯粹。

“我来到这个时代,不是来做救世主,也不是来当朱明王朝的续命神医的。我是朱高晟,我活这一世,只求问心无愧!”

“推动科技,发展经济,稳固边防,传播思想,尽可能多地留下文明的种子……然后,在我活着的时候,用尽一切办法,让这片土地上的华夏儿女,过得更好一点,让这个民族,更强盛一点,让未来的悲剧,发生得晚一点,或者……轻一点。”

“至于我死之后?” 他嘴角勾起一抹洒脱的弧度,带着点玩世不恭,也带着点宿命的坦然,“管他的!哪管他洪水滔天!老子这辈子,爽过,拼过,为这个民族做得足够多,那就值了!后世子孙自有后世子孙的福气和劫数,我操心得了那么多吗?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以后不用学英语吧!我会努力的,为了你们不用上外语课”

想通了这一点,他感觉浑身一阵轻松。那因为思考宏大命运而产生的沉重感,瞬间消散了大半。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眼前,聚焦于这次北伐,聚焦于如何利用好雷达和手中的力量,为父皇,为这支大军,赢得更漂亮的胜利。

朱棣久久地凝视着朱高晟的侧脸,看着他脸上神情从之前的深沉,逐渐变得……释然甚至有点……混不吝?他看不懂儿子全部的心思,但他能感觉到,那番关于帝国与民族的惊人之语,并非虚言,而是他真实所想。而这小子,似乎很快就把自己从那种过于沉重的思考中抽离了出来。

这种能在宏大思考与务实行动间迅速切换的心性,让朱棣既感到欣慰,又觉得有些神秘。

“好!”朱棣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沉稳与决断,“就依你所言!柳升!”

“臣在!”

“传朕旨意,命随军匠作营,即刻开始采石制碑!文书官拟好晟王所述铭文!大军所过要冲之地,依晟王所言,立碑为记!”

“臣,领旨!”柳升躬身应道,看向朱高晟的目光,已然完全不同。那不再是看一个聪慧的王爷,而是在看一个……思想深不可测的……同道?甚至……引领者?

朱棣再次看向朱高晟,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句带着无限感慨和期许的话:“高晟,你的心思,朕知道了。很好……真的很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开始在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漠北草原上响起。一块块粗糙而坚硬的石碑被树立起来,上面镌刻的文字,如同播种一般,被深深埋入这片土地。

没有人知道这些石碑能存在多久,会不会被风沙掩埋,被后来者推倒。但在此刻,它们代表着一种意志,一种宣告,一种跨越时空的、属于整个华夏民族的雄心与责任。

朱高晟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看着逐渐成型的石碑,心中一片宁静。

他改变了不了帝国的终极命运,但他或许可以,在这些石碑矗立的时间里,为这个民族,多争取一些空间,多积累一些资本。

这就够了,你们要争气呀,千万别在出一个留学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