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的转动声在林疏桐耳中突然变得像浸了水的铜钟,闷闷的,带着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钝感。
她能清晰看见谢沉渊眼尾的红血丝正随着时间凝固微微发颤,李明喉结上的汗珠悬在半空,连赮虎腰间那道狰狞的旧疤都因静止而泛着不真实的青白。
识海里《天命录》的灼痛突然化作细流,顺着经脉往四肢百骸钻。
林疏桐下意识想蜷起手指,却触到谢沉渊掌心的温度——他的手不知何时将她整只包在掌心里,指腹还压着她腕间那道淡银的系统纹,像在确认什么。
原来如此。她突然轻声呢喃。
轮盘内部翻涌的能量不再是灼烧的毁灭,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温和的筛选。
那些悬浮的星子在她眼中褪去了暴戾的光,显露出细密的纹路,像极了现代图书馆里古籍修复师用金粉填补的裂痕。
林疏桐想起穿书前总爱翻的《世界线理论》,书里说每个平行时空都有自己的稳定阈值,而她这个突然闯入的穿书者,从一开始就是突破阈值的不可控变量。
轮回门不是要灭世。她对着凝固的谢沉渊说,声音在绝对的静默里清晰得刺耳,它在找能平衡所有世界的锚点。
谢沉渊的睫毛动了动——不,不是动了,是她的意识正在穿透这层静止的屏障。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那是原着里他独自抗雷劫时才会有的疯狂,却在触及她目光的瞬间碎成了星子。
如果我离开...林疏桐喉间发紧,所有世界都会回到原来的轨道。
青竹镇的孩子会继续长大,你会成为合道境的大能,天道还是那个奖勤罚懒的天道。她指尖轻轻碰了碰轮盘上刻着二字的凹槽,但如果我留下...
识海里突然炸开系统的提示音,却被那道神秘声音压了下去:承命者,你准备好接受代价了吗?
代价。
林疏桐想起原身被主角团围杀时,血溅在青石板上的温度;想起第一次用系统签到时,在破庙里睡过头被谢沉渊用剑尖挑开书的狼狈;想起他化神劫那天,她偷偷躲在云层后,看他被雷火劈得遍体鳞伤却不肯服软的模样。
你还在犹豫什么?
谢沉渊的声音突然有了温度。
林疏桐抬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静止的束缚,指尖正抚过她眼角的泪。
他的道袍还沾着之前打斗的血,却在触碰她的瞬间变得干净,像被某种力量温柔地擦拭过。
我在想...林疏桐吸了吸鼻子,如果我走了,你会不会忘记我。
谢沉渊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在她脸上顿住。
他向来冷硬的下颌线此刻软得像春雪,喉结滚动着,最终扯出个极淡的笑:你是废物,我才懒得记住你。但他的手却悄悄往下,将她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快得离谱,震得她掌心发麻。
林疏桐突然笑了。
她想起刚穿书时,谢沉渊总说她懒骨头,却会在她蹲在书斋门口打盹时,悄悄用剑气驱走围过来的苍蝇;想起她第一次筑基成功,系统奖励了坛百年桂花酿,他明明不喝酒,却陪她坐在屋顶喝到月亮偏西,最后红着耳朵说下次别买这么难喝的。
那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假话。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窝,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冷梅香,谢沉渊,我要选...未知的变革。
话音未落,轮盘突然发出轰鸣。
所有凝固的画面开始流动,李明的睫毛刷地垂下来,赮虎的喉结重重滚动,连空气里都重新泛起了风的温度。
林疏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像无数根透明的线在拉扯她的魂魄。
别松手。她下意识抓紧谢沉渊的衣袖。
他却反握住她的手腕,指腹重重压在她的系统纹上:要走一起走。
但轮盘的力量远超出他们想象。
金线从轮盘中心迸发,裹着林疏桐的身体直冲向穹顶。
她看见谢沉渊的表情从慌乱转为决绝,看见他拔剑的手被金线弹开,看见李明和赮虎同时冲上来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别让我白走这一遭!她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最后落在谢沉渊耳边的,只有气音般的。
下一刻,她的视野被白光填满。
再睁眼时,林疏桐正躺在一张硬邦邦的藤椅上。
阳光透过老图书馆的花窗斜斜洒进来,在她脚边堆着的旧书堆上投下斑驳的影。
她下意识去摸胸口,那里还残留着《天命录》的余温,而右手心里,正躺着本泛黄的古籍,封皮上九霄录·终章六个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欢迎回来,承命者。
熟悉的系统音在识海响起,却比从前多了几分温和。
林疏桐低头,看见自己腕间的淡银纹正在慢慢变淡,像被风吹散的雾。
她听见图书馆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像极了青竹镇那些追着她要糖葫芦的小萝卜头。
但我还没说要回来。她对着空气喃喃,指尖轻轻抚过古籍的封皮。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掀动书页发出沙沙的响。
林疏桐随意翻到某一页,却在看见内容的瞬间呼吸一滞——那上面画着个穿月白道袍的男子,正站在轮盘前,抬头望着天空,眼底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书页角落,用朱笔写着一行小字:变量未终结,天道再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