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 > 第2章 假花瓶的炫富晚宴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我浑身滴着水,像从河里捞上来的破麻袋,被两个穿藏青制服的保安反剪着胳膊,押进贝府大厅。灯火辉煌,亮得刺眼——不是后世那种冷白的LEd,而是一溜儿擦得锃亮的汽灯,白瓷罩子,火苗“噗噗”往上窜,把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戏台上的皮影。地板是进口花瓷砖,踩一步“咕叽”一声,水从裤脚渗出,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痕,活像我给这宅子画了一道符:灾星到此一游。

宾客们端着高脚杯,杯里琥珀色的洋酒晃啊晃,晃得我眼晕。女人们烫着时髦的波浪卷,旗袍开衩到大腿根,雪白的皮肉在灯光下泛着奶霜似的光;男人们梳着油亮的背头,穿燕尾服或西装,胸口插玫瑰,谈笑时露出金牙。乐队在角落,小提琴、萨克斯、钢琴齐上阵,奏的是《夜来香》,旋律软得能滴下水来,却盖不住我身上的河腥味。我成了全场焦点,比台上唱《天涯歌女》的舞女还吸睛。

“这就是燕子李三?看着也不咋样嘛,像条落水狗。”

“听说他师父当年为了一只瓶子,被贝老爷一枪崩了,如今徒弟又来送死,真是祖传的苦命。”

窃窃私语像苍蝇,嗡嗡往我耳朵里钻。我吐出一口带血丝的水,抬头找那只“瓶子”——一眼就看见大厅正中的紫檀条案上,玻璃罩子罩着一尊天青釉胆瓶,高约一尺,颈细如天鹅,腹圆若满月,灯光一照,釉面泛着“酥光”,像隔了一层雾,开片自然,蟹爪纹一路爬下去,活灵活现。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瓶子……竟是真品!可转念又疑惑,既是真品,为何堂而皇之摆这里?贝润生疯了?还是另有所恃?

“燕子李三,久仰。”一道清朗男声从人群后传来,像一把折扇“啪”地打开,带着不紧不慢的矜贵。宾客自动分开,贝润生踱步而出。他约莫三十岁,身材高瘦,穿一袭银灰色西装,领口别着翡翠领针,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口玫瑰红得刺目。他手里攥着一根乌木手杖,杖头镶着颗猫眼石,幽绿幽绿,像深夜坟头的鬼火。

我咧嘴笑,水珠顺着下巴滴:“贝老板,客气。您这泳池不错,就是水温凉了点,下次记得添点热汤。”周围哄笑,贝润生也笑,眼尾却冷。他抬手,笑声戛然而止,像有人掐了唱片的脖子。他蹲下身,与我平视,猫眼石手杖挑起我下巴:“十年前,你师父李长风为这瓶子,硬闯我贝府,结果吃了一枪,沉了黄浦江;十年后,你胆子更大,直接跳泳池。李家师徒,果然都是水命。”

我胸口“轰”地起火,脸上却吊儿郎当:“贝老板记性真好。我师父水性不佳,我替他练练,免得到了黄泉,还沉不下去。”贝润生眯眼,笑意更深,手杖往旁边一指:“既然来了,给评评?这瓶子,值不值你师徒两条命?”

我顺势看去,玻璃罩里的胆瓶端庄肃穆,釉面沁着“雨过天青”,正是汝窑独有的“似玉非玉”。可细看圈足,却见一道细微冲线,隐在釉下,像美人唇边一道疤。我心里一动:这瓶子……确实是真的,但肯定被动过手脚。我舔舔唇,故作高深:“瓶子是好瓶子,可惜圈足裂过,虽用‘糯米泥’补过,却瞒不过行家。两千万?做梦!撑死二十万大洋。”

话音落地,大厅炸锅。宾客们交头接耳,贝润生却拊掌大笑,笑声震得汽灯罩子都颤:“好眼力!确曾裂过,可我贝家请巧匠修复,天衣无缝。今日摆出来,就是想让大家开开眼——真品在此,谁敢再打它的主意,就是与我贝润生为敌,与整个上海华商总会为敌!”他话音不高,却带着金戈铁马的冷硬,像一把刀,把“警告”二字刻在我脸上。

我耸肩,胳膊被保安反剪,疼得抽气:“贝老板财大气粗,我认栽。左右不过一条命,您打算怎么发落?沉江?枪毙?还是点天灯?”贝润生转动猫眼石手杖,笑得温文:“不急。你师父当年让我贝家丢尽颜面,如今你送上门,自然要留你多看几天戏。来人,带下去,好生看管,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死了,就没意思了。”

两个保安拖我往后厅,地板擦得锃亮,映出我惨白的脸。我脚蹬地,回头大喊:“贝润生!假瓶摆中堂,夜里不怕鬼敲门?”他背对我,举杯示意乐队,音乐再起,仿佛我只是个助兴节目,连落水狗都不算。

后厅是储物间,堆满宴会桌椅,空气里混着木屑、油漆和老鼠屎味。保安把我往角落一扔,锁门。我揉着肩膀,听见他们脚步远去,才松口气。湿透的褂子黏在身上,像第二层冰甲。我摸出后腰——师父牌位还在,乌木沾水发沉,我贴胸口焐着,低声哄:“师父,别恼,咱还没输。”再摸口袋,只剩半包泡烂的烟和那片碎瓷——十年前师父用命保下的瓶角,瓷面天青,一道血沁纹,像替我提前纹了身。

我掐碎烟,把瓷片含嘴里,涩苦发咸。窗外汽灯透进,我打量储物间:顶上有通风口,巴掌大,铁栅栏。我踩桌子攀上去,手掰栅栏,锈迹斑斑,一咬牙,“吱啦”掰弯两根,刚想钻,门“咔哒”开了。我扑通摔回地面,抬头——小孔雀站在门口,一袭墨绿旗袍,衩开到大腿,雪白皮肉在汽灯下晃眼,手里托着红木托盘,盘中是一套黑绸衫裤、白布袜,还有双千层底布鞋。

她看我,眼神复杂:“换上,别冻死。”我愣住,口水呛气管,咳得眼泪直流。她把托盘放桌面,转身要走,我喊住:“池里为什么抢瓶子?”她背对我,肩头微颤:“别问我,问你自己。”语毕,关门。我冲上去,门已锁。我踹一脚,骂娘,却闻到布衫领口淡淡茶香——她最爱的碧螺春。我苦笑,把湿衣剥光,换上干衣,尺寸合身得像为我量身,心里却更沉:这女人,到底唱哪出?

换好衣服,我掀托盘垫布,底下压张卡片,钢笔字苍劲:“晚宴尾声,西廊暗门,b—1。”我翻背面,是贝家地形图,一条红线从储物间弯到地下车库。我捏卡片,心里打鼓:救兵?还是二次陷阱?管他呢,贼不走空。我踩回桌上,把通风口铁栏掰回原位,制造没逃假象,随后推门——门外走廊空荡,壁灯昏黄,像通往古墓。

我循卡片路线,左拐右绕,避开服务生。走廊尽头,是道暗门,与墙同色,摸上去冰凉。我轻推,门开条缝,里头漆黑。我闪身进去,门自动合上,“咔哒”反锁。黑暗压延,我屏息,听见自己心跳。忽然,“嗤啦”一声,火柴亮起,小孔雀站在桌前,换上一身利落黑衣,手里擎一盏煤油灯,灯罩擦得锃亮,映出她苍白脸。

我环顾四周:这是间小型修复室,墙上一排木柜,摆满瓷片、石膏、鱼胶、鹿角粉,还有只半成品“官窑胆瓶”,胎体已拼接,正上釉。桌旁搁着一架老式脚踏车床,车头上夹着雕刀,刀口闪着寒光——民国匠人靠它仿刻官窑款识,比后世3d打印机可慢得多,却更“真”。我走近,看木架标签:“官胆瓶复刻项目,负责人:pei K.”——小孔雀英文名。我脑袋“嗡”一声:原来假瓶是她做的!那真瓶在哪?

背后传来脚步,我猛地转身,小孔雀把煤油灯放桌,目光清冷:“想活,就帮我做完最后一步。”我眯眼:“凭什么?”她抬手,从领口掏出枚银纽扣,染着黑褐血渍——正是我师父当年佩戴的那枚!我瞳孔骤缩,喉咙发干:“纽扣怎么在你手里?”她深吸一口气:“想知真相,先帮我调釉。我要让贝润生亲手把真瓶……交出来。”她尾音颤抖,却像刀尖划玻璃,冷而脆。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LEd灯下,她眼尾泛红,像被逼到绝路的猫。我咬牙点头:“行,调釉可以,但我要加一味料——”我掏出嘴里那片碎瓷,放掌心,血沁纹在煤油灯下泛幽光,“我师父的血,让它也渗进假瓶,以血还血。”

小孔雀凝视瓷片,良久,她伸手接过,指尖碰到我掌心,冰凉。她转身,从柜里取出研钵,将碎瓷轻放,捣成粉,瓷粉飞溅,像一场无声的雪。我拿起牛角勺,调釉,天青釉汁在盏里旋转,像一汪欲雨未雨的太湖。瓷粉撒入,釉色瞬间沉三分,多了一缕暗红,像晚霞被揉进天幕。我心底忽然生出奇异错觉:此刻,我们不像贼与帮凶,倒像两个给仇人缝寿衣的裁缝,一针一线,缝的是复仇。

釉调完,小孔雀把半成品瓶放转盘,我手持羊毫,一层层上釉,瓷粉血纹被覆盖,釉面平滑如镜,却暗藏杀机。最后一笔落下,她递我一张折得方正的桑皮纸:“里面是真瓶定位,也是贝润生所有黑账。今晚,你带它走,我留下收尾。”我挑眉:“你呢?”她垂睫,睫毛在煤油灯下投两弯阴影:“我还有债要还。”我想再问,外头忽传脚步与狗吠,越来越近。她抬眼,眸里映出我影子:“选吧,信我,或现在跳窗逃。”我攥纸,看向她身后——窗户外是监控林立的后院,跳出去九死一生;而修复室门“咚咚”被敲响,像阎王催命。

我舔舔干裂唇,伸手,把刚上釉的“假瓶”抱起,冲她咧嘴:“我选第三条路——带着你,一起把这出戏唱到大结局。”她愣住,眼底闪过惊愕、慌乱,还有一丝来不及藏的笑。门把转动,锁齿“咔啦”作响。我深吸一口气,把桑皮纸塞回她手心,两人对视,一秒,却像十年。下一秒,我抡起半成品瓶,朝天花板灭火喷淋头——“砰!”瓷片四溅,水雾狂喷,警报声撕裂夜空。我吼:“跑!”拽住她手腕,撞开后窗,跳入漆黑花圃。水雾、警铃、狗吠、人声,混成一锅沸粥,而我们,是两只被追得跳墙的疯猫,爪牙未露,却已见血。

身后,贝家大厅灯火辉煌,假瓶在玻璃罩里安然无恙,却再没人注意——它的釉里,已掺进师父的血,也掺进我们的债。夜风卷着水雾,拂过脸,像师父十年前拍我肩膀的那只手,粗糙、温热,带着期许。我咬牙狂奔,心底狂笑:贝润生,你爱看戏?别急,老子今晚送的,是开场锣,真正的大戏,现在才刚亮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