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 > 第3章 西廊暗门与煤油灯下的字条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第3章 西廊暗门与煤油灯下的字条

我抱着那只半湿不干的假胆瓶,跟着小孔雀在暗沟里爬。苏州河腥潮的水汽顺着砖缝往上冒,像无数冰凉的小手,往人袖口里钻。背后贝府的汽灯一晃一晃,人影追上来又退下去,狗吠声被更鼓压住了——“咚——咚!咚!”三更了。

小孔雀的墨绿旗袍早被铁丝网撕开一道长口子,白腿在月光下闪得耀眼。她回头瞪我:“再瞎看,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玻璃珠踩!”我咧嘴赔笑,心里却踏实——能骂人就说明路没跑绝。她手一翻,从发髻里抽出一根铜簪子,三弯两拐,撬开暗沟尽头的铁栅栏。那栅栏早被锈啃得只剩骨头,一拗就弯,发出“咯吱”一声惨叫,像替我们开了鬼门。

出了暗沟,后巷无人,只远远听见贝府大门前巡捕吹哨子。小孔雀贴着墙根快走,我跟在后头,怀里瓶子晃得“咯噔咯噔”响。她在一株老槐树下停住,拨开爬墙虎,露出一块活动砖。砖后是个洞,刚好塞得进一只手。她探进去,“咔哒”一声,像是扳动了什么机构,旁边一扇窄门便无声地裂开条缝——这就是卡片上写的“西廊暗门”。

门里黑得能滴墨,一股子陈年的樟木味扑面而来。我低声问:“这暗道是你提前修的?”她哼了哼:“我哪有那本事?贝家祖上防长毛时挖的,后来太平了,主子们自己都不记得,反倒便宜了下人。”我缩缩肩跟进,门在背后合拢,“咔”一下落闩,外头的吵嚷顿时被掐断,像戏园子里突然拔了电匣。

暗道不过肩宽,青砖墁地,潮气渗骨。小孔雀从怀里摸出一只煤油灯,铜壳子,玻璃罩擦得锃亮。她划火石,点了灯,火苗“噗”地窜起,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壁上,拉得老长,像两个偷溜进墓里的土夫子。

灯下,她打开那只随身的织锦小包袱,先取出半瓶洋火、一把小手电——那是舶来品,长柄,尾端镶铜片,一按开关,里头碳丝发红,只能照前后两步远,比煤油灯还娇气。我笑:“呦,还有高级玩意儿。”她白我:“少见识,这是美孚行新到的‘夜视杖’,贵过一两黄金,用来修瓷片时照缝。”说着,又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桑皮纸,递给我。

我展开一看,是贝府草图:正厅、后楼、库房、花园,一笔笔画得细致,连汽灯位置都标了红点。图背面,用铅笔写着三行小字:

一、真瓶在正楼三层保险柜,德制双转盘,左三右七,共五组码,明晚十一点半换岗。

二、柜旁有“鹰牌”蜡封筒,内藏贝润生私贩国宝出境的关单,拿到它,瓶子要不要都随你。

三、保险柜后板可拆,通隔壁裱画室,备索绳一条,出事往窗外吊。

落款只一个“K”字,却让我心口发烫——小孔雀把命都押给我了。

我抬眼看她,灯影里,她睫毛在颤。我把师父那片碎瓷和银纽扣一并摊在掌心:“这两样东西,得说清楚了。”她咬了咬唇,低声道:“银纽扣是我从黑鹤手里偷的。他当年帮你师父‘收尸’,留了这颗扣子当战利品。至于碎瓷——”她顿了顿,“是我爹留给我的。我爹,就是给你师父补瓶的‘瓷郎中’方世白。”

我脑袋“嗡”一声。方世白,我听师父提过:清末御窑厂残匠,一手“糯米泥”绝技,能把碎成渣的官瓷拼得滴水不漏。原来小孔雀是他闺女,怪不得她修瓷的手艺出神入化。她抬眼,眸子里燃着两簇火:“我爹给贝家补瓶,却被他们诬他偷换原片,活活打死在江湾空窑里。我十岁就被卖进贝家当丫头,十岁起,就天天想着怎么让这家人偿命。”

我攥紧纽扣,指节发白。两代人的血债,一只瓶子,今夜被我们抱在怀里,像抱一颗随时会炸的雷。我深吸一口气:“成,一起干。天亮前,我把命押给你;天亮后,你跟我去师父坟前磕三个头。”她盯我良久,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让人难受:“燕子李三,你比十年前还傻。”

说话间,暗道尽头传来“咔哒咔哒”齿轮响。小孔雀把煤油灯调暗,拉我贴墙。只见头顶一块砖慢慢移开,露出一只黑铁转盘——就是老式保险箱的锁芯。她附耳解释:“这条暗道直通正楼夹层,原是给贝老太爷藏烟土的,后来烟土换了金条,锁也换成德国货。我偷偷配了转盘口令,可只能开一层,二层得靠听声。”

她把灯递我,自己贴上去,耳朵挨着转盘,手指轻转,“哒——哒——哒——”每响一声,她就屏息片刻,像听瓷片开片的细纹。我抱瓶守在旁边,心跳得比更鼓还响。忽然,“咔”一声脆响,她嘴角勾起:“第一道,落槽。”

就在此时,外头走廊猛地传来脚步,还有狗鼻子“咻咻”嗅门缝的声音。小孔雀手势一停,狗却越嗅越近,链子“哗啦”拖地。我冷汗瞬间湿透重衣。千钧一发,我摸到怀里那只假瓶,釉面还是湿的,一咬牙,伸指抠下一小块釉泥,朝暗道另一头“啪”地弹出去。狗闻见腥味,立刻掉头狂吠,脚步追着釉泥跑远了。

小孔雀趁机把转盘复位,拉我猫腰穿过砖洞,钻进夹层木壁。壁板薄,外头就是裱画室,能听见巡捕皮鞋“橐橐”来回。我们屏息,像两尾冻僵的鱼,贴在黑暗里,听心跳与更鼓互答——四更了。

夹层尽头,是扇小木窗,窗外就是后巷,离地两丈高。小孔雀从包袱里取出索绳——细麻芯外包牛筋,浸过桐油,坚韧无比。一头拴在壁骨,一头系我腰。她低声道:“我先出去引开巡捕,你带图、带瓶,一刻钟后跳窗,往老闸北跑。码头有艘‘江裕’号,五点拔锚,上船就活。”

我抓住她腕子:“你呢?”她抬眼,灯火映出一点泪光,却笑得骄傲:“我回贝府,把第二出戏唱完。别怕,我命硬,阎王不敢收。”话音未落,她已推开木窗,夜风“呼”地灌进来,吹得火苗乱晃。她手一撑,人如燕子掠出,轻轻落在瓦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夜里。

我抱着假瓶,贴着板壁,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像更鼓,也像师父当年在空窑里教我“听胎”的声音。我低头亲了亲怀里的瓶子,低笑:“伙计,咱俩的命,今晚拴在一根绳上了。”

火柴未干,血债未偿,煤油灯将熄。窗外,天色泛出蟹壳青,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像判官掷下签筒——签上只有两个字: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