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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侠盗燕子李三的100个传奇故事 > 第4章 圈足冲线·保险柜里的“蜡封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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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圈足冲线·保险柜里的“蜡封筒”

我贴着贝宅正楼的瓦脊伏身,耳边是四月夜风,带着黄浦江的水汽,潮得发腥。远处租界钟楼正敲五点差一刻,钟声“当——当——”像给这乱世打拍子。脚下,汽灯把花园照得灰白,一队背长枪的安南巡捕踏过碎石径,皮靴“橐橐”齐整,狗链拖在地上“哗啦”作响。我数着他们的步点——十二步一转身,六步一停,这是法捕房的规矩,像给死人送葬的拍子。

怀里,那只被血沁过的假胆瓶用黑布裹了,贴着胸口,随心跳“咯噔、咯噔”地撞肋骨。小孔雀给的桑皮图塞在袜筒里,被汗浸得发软。我抬眼望,正楼三层,嵌花岗石框的窗子半掩,汽灯反光在玻璃上晃,像给鬼指路——那便是保险柜的房间。窗棂阴影里,一根细绳静静垂下,绳头系着铜铃铛:这是小孔雀昨夜挂的“内应线”,只要屋里人转动柜锁,铃就会轻响,给我发暗号。

我卸了鞋,赤足踩瓦。燕子丝拴在飞檐兽角,另一头扣腰,我人如壁虎贴墙滑下。窗缝透出煤油灯光,一个穿西装背心的老头正弯腰对保险柜,耳边贴着转盘口,手抖得像筛糠——那是贝府账房杜先生,上海滩人称“杜一手”,专管双转盘德制柜,平生只认洋码。

“咔——哒!”第一组数字落槽,铜铃轻颤,我心底跟着一紧。趁他背身,我并指挑开窗闩,燕子丝微收,人“嗖”地翻进屋内,落地只半息声响。杜老头浑然不觉,嘴里念念有词:“左三……右七……”我隐身书柜阴影,借灯影瞧那柜:高四尺,铁门铸花,右上角嵌铜徽——“dIEboLd 1917”,上海汇丰银行同款。小孔雀说,五组码落完,再压把手,门才开;而我要的“蜡封筒”就搁在最上层,与真瓶并排。

窗外忽起“啪喳”一声脆响,像是谁踩碎瓦片。紧接着,犬吠大作,哨子急吹——那是小孔雀在屋脊投出的“饵”:一块碎瓷包牛肉汁。狗群循味狂奔,巡捕也被牵走。杜老头手一抖,转盘错位,气得低声骂娘,重新再对。我趁他分神,蛇行到柜侧,掏出“听胎骨”——师父传我的薄铜管,一端贴耳,一端抵柜门,可辨锁簧松紧。铜管里传来细若蚊足的“嗒嗒”,像瓷片开片,我闭目默念:三、七、九、二、六……

第五组数字落槽,杜老头松口气,掏帕子擦汗。我屏息,从怀里摸出“血沁瓷片”,指尖一弹,“当”地击中墙角铜痰盂。脆声在静夜里炸开,老头猛地回头:“谁?”就这一瞬,我燕子丝甩出,细钩挂住柜门把手,借他回身之力,“咔啦”——柜门被我拉开半尺缝。杜老头再转身,见柜门虚掩,以为是自己没关严,忙伸臂去推。我却已缩进桌底,透过柜缝,看见里层木格上,一只“鹰牌”火漆筒封得严严实实,旁边,赫然是一尊胆瓶——天青釉,蟹爪纹,圈足那道冲线,与我怀里的假瓶如出一辙,只多了一圈岁月尘灰。

我按捺狂跳,指尖蘸唾沫,在真瓶圈足轻抹——冲线处果然有“糯米泥”填痕,与我师父当年手法一致。碎瓷血沁纹在灯下泛着暗褐,我取出贴身瓷片,往冲线处一对,断口、釉色、沁线,天衣无缝。心里“轰”一声雷:就是它!十年前师父以命保的官胆瓶,如今离我不足两尺。

杜老头对柜外空屋狐疑片刻,终究回头,伸手捧出火漆筒,放桌上,又提笔蘸朱砂,在一本硬壳账簿上记数。我借桌帘遮影,轻轻把真瓶往里推半寸,腾出空,将怀里的假瓶端端正正摆进去。真假易位,只在一呼一吸。柜门合拢,“咔哒”落锁,杜老头并未察觉异样。他捧起账簿与火漆筒,转身要出门。我影子一样贴墙,待他走过,燕子丝再度甩出,细钩勾住火漆筒柄,轻轻一抖——筒子脱手,落入我掌中。老头只觉手上一轻,低头看,地上空无一人,他愣神眨眼的功夫,我已翻窗而出,燕子丝收力,人“嗖”地贴回外墙。

夜风如刀,我叼着煤油灯嘴儿,顺着索绳滑到后巷。灯罩里火苗被风吹得平贴玻璃,像一条抖动的红绸。我靠墙坐倒,急掰火漆筒。鹰牌蜡封碎裂,里面是一卷美孚行账纸,密密麻麻洋文与中文并列:货名、件数、离岸港口、到岸洋行、回扣成数——全是贝润生近两年私运国宝出境的明细。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提货单”,日期就在三日后,目的地——神户,大和洋行。我牙齿打颤:原来真瓶明日要被装箱,走长江水运到吴淞口,再转大船东渡。小孔雀说得对,今晚不动手,以后就再也别想见它。

我把账纸揣进怀里,与师父牌位贴在一起,像把两代人的命绑成一块铁板。才起身,巷口忽然传来皮鞋踏水声。我抬头——贝润生!他仍那身银灰西装,胸口红玫瑰在汽灯下滴血似的艳。他手里攥着猫眼石手杖,身后两名安南巡捕,长枪上刺刀寒光闪。

“燕子李三,”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铁味,“把蜡封筒留下,我留你全尸。”我冷笑,右手摸向腰后——那里别着一把“掌心雷”,民国天津机械局仿造,五发短弹,射程十步,专供飞贼近距保命。可我只有两发子弹,对面两条长枪。我眼角余光扫向墙头,燕子丝还挂在飞檐,只要纵身一跃,就能翻上屋脊——可那样,账纸与真瓶都会再陷囹圄。

贝润生似乎看透我心思,手杖轻挥,“咔哒”一声,杖头竟弹出黑洞洞枪口——原来也是改装枪。他微笑:“我数三声。一——”我掌心发汗。就在此刻,屋脊上“砰”地炸起一声枪响!贝润生胸口玫瑰瞬间粉碎,花瓣随硝烟飞散。他踉跄后退,肩头血花迸溅——是小孔雀!她趴在瓦面,手里握着一把“汉阳造”,枪口还冒白烟。

“二!”我借势滚地,掌心雷出,“砰砰”两枪,两名巡捕膝盖中弹,长枪“哗啦”落地。贝润生捂着肩,眼里终于浮出惊惧。屋脊上,小孔雀站起身,墨绿旗袍随风猎猎,像一面旗。她对我大喊:“江裕号!五点!老闸北!”声音被风吹碎,却一字一刀刻进我耳膜。

我收枪,纵身抓住燕子丝,三把两把攀上屋脊。脚下,贝府家丁、巡捕蜂拥而入,枪声如炒豆。小孔雀把空枪往瓦面一扔,顺手抛来一只布囊:“真瓶在里面!我调了包!”我接囊,心头却沉——她竟又折回去把真瓶偷出!“你呢?”我吼。她笑,眼角泪珠被灯火映得晶亮:“我断后!”话音未落,她已转身,朝屋脊另一端狂奔,狗吠、人声、枪火,全被她引走。

我抱紧布囊,索绳一荡,跳下后巷,撒腿狂奔。子弹“嗖嗖”擦耳,打在砖墙上溅起白烟。我胸口,师父的牌位与蜡封账纸互相碰撞,像两柄锤,一左一右敲我心:活下去,把瓶子带出去,把账公开于天下!

五点差一刻,天边泛起蟹壳青。我踉跄奔至老闸北码头,江雾弥漫,汽笛长鸣。“江裕”号火轮黑影如山,烟囱吐着灰龙。我抱囊跳上栈桥,回头望——远处,贝宅正楼三层,火光一闪,继而“轰”地巨响,煤气灯管道被流弹引燃,火舌窜出窗,映红半条苏州河。我仿佛听见小孔雀在火里笑,笑声像十年前瓷片开片,清脆、决裂。

我跪倒在甲板,打开布囊——天青釉胆瓶安然,圈足冲线里,一线血沁暗红。我掏出那片师父碎瓷,轻轻按在冲线处,断口吻合,像两瓣离别十年的唇,终于接到一处。晨风吹来,我眼眶生疼,却放声大笑,笑里带着盐味的水汽——那是泪,也是江。

“师父,”我把牌位紧紧抱在胸口,“第一步,咱走出来了。”

火轮长鸣,铁锚“哗啦”离水。民国二十六年四月清晨,我,燕子李三,带着一只真瓶、一筒阎王账、一身枪火味,顺着黄浦江,驶向未知的前路。身后,大火烧红了上海滩的天,也烧开了这场复仇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