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学堂的雪在正月里开始消融,融水顺着屋檐的冰棱滴落,在窗台上敲出“滴答”的节奏,像在为春天倒计时。阿禾坐在正厅的共生玉旁,整理着各族寄来的书信,信纸边缘沾着不同的痕迹——冰原的信带着冰晶的凉意,海岛的信裹着海盐的咸湿,上界的信泛着灵晶的温润,西漠本地的信则嵌着细碎的沙粒,混在一起竟有种奇妙的和谐。
“阿禾姐姐,冰原的包裹到了!”小侄女抱着个裹着厚毡布的木箱跑进来,毡布上还沾着未化的雪,“阿凛哥哥说里面是‘极光冰酪’,用同心麦做的,特意用寒玉镇着,不会化!”
阿禾小心地打开木箱,寒玉的冷气扑面而来,箱里整齐地摆着十几个冰碗,碗里的冰酪泛着淡淡的蓝紫色,像凝固的极光。冰酪表面撒着细碎的麦脆,那是用西漠灵麦和冰原极光麦混合制成的,咬一口,清甜里带着麦香,还有丝若有若无的灵气在舌尖化开。
“他还说,等雪化透了,就带冰原的孩子来种‘同心麦’,”小侄女掏出张字条,上面是阿凛歪歪扭扭的西漠字,“要让冰原的冻土也尝尝‘四海同心’的味道。”
阿禾把冰酪分给学堂的孩子们,看着他们捧着冰碗雀跃的样子,忽然想起小蕊奶奶说的“传承是场接力赛”。林安先生他们跑了第一棒,阿沙爷爷、阿禾先生跑了第二棒,现在轮到他们,要把这根接力棒稳稳地递下去,递到更多孩子手里。
开春后的第一堂实践课,阿禾带着孩子们去翻新试验田。冻土刚化,泥土还带着凉意,西漠的老牧民教大家用灵木犁松土,犁尖划过之处,竟有细小的绿芽探出头——那是去年掉落的同心麦种子,在雪地里埋了一冬,竟自己发了芽。
“你看,土地从不会偷懒,”阿禾指着新芽对孩子们说,“你埋下的种子,它都记着呢。就像我们讲过的故事,听过的歌,都会在心里发芽。”
冰原的孩子们赶到时,正赶上播种的好时节。阿凛带来了新改良的“极光麦3号”,种子外壳带着层薄霜,据说能在零上五度就发芽。他还带来了冰原的“地火石粉”,混在西漠的沙土里,能让地温再升两度。
“我们试过了,”阿凛蹲在田里演示,“这种子既抗冻,又耐沙,是真正的‘两界娃’。”
孩子们围着他学播种,冰原的孩子教大家如何用寒铁铲开冻土,西漠的孩子则演示如何用灵泉水调和种子,上界的孩子在田边布下聚灵阵,海岛的孩子用贝壳舀水浇灌,分工明确又默契。阿禾站在田埂上,看着不同肤色、不同装束的孩子在同一片田里劳作,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比任何灵脉图都更能说明“共生”的意义。
播种后的第三个月,试验田长出了从未见过的新麦。麦穗顶端是西漠灵麦的饱满,中段带着极光麦的蓝紫,根部竟缠着伴灵草的细藤,风一吹,麦浪翻涌,像片流动的彩虹。
“就叫‘万灵麦’吧,”小蕊奶奶拄着拐杖来看麦子,眼里闪着光,“它长在万灵学堂的土地上,带着万族的灵气,配得上这个名字。”
万灵盟的使者闻讯赶来,看着这奇特的麦种,激动地说要把它推广到所有界域。“这才是真正的‘万灵同心’,”使者抚摸着麦穗,“不是强迫谁变成谁,是让每个不同都能在土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还能互相帮忙。”
麦收时节,万灵学堂举办了“麦种交换会”。各族带来了新培育的种子——西漠的“沙润麦”、冰原的“极光3号”、上界的“共生麦”、海岛的“礁蜜稻”,堆在学堂的院子里,像座五彩的小山。孩子们用自己的种子换别人的,口袋里装满了来自不同土地的希望。
阿禾把“万灵麦”的种子小心翼翼地收好,一部分分给各族,一部分留在学堂的种子库。种子库的墙壁上,挂着幅巨大的《万灵麦谱系图》,从最初的西漠灵麦、冰原极光麦,到后来的同心麦,再到如今的万灵麦,每一代种子旁都写着培育者的名字,像串长长的珠链,串起了无数人的心血。
“阿禾姐姐,你看这图,像不像条灵脉?”小侄女指着谱系图,“从一个点,慢慢长出好多分支,最后又汇成一条大河。”
阿禾笑着点头,忽然想起林安先生手稿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句“守脉者守众生生机”,还有个小小的麦种图案,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远方。当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看着眼前的万灵麦,看着交换种子的孩子们,看着灵脉大道上往来的灵车,忽然懂了——那箭头指向的,从来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是无限延伸的未来。
夕阳西下,孩子们在麦秸垛旁唱歌,歌声里有各族的语言,却唱着同一个旋律。阿禾坐在共生玉旁,翻开新的《灵脉续志》,在空白的扉页上写下:“雪融处,麦香生;万灵聚,春无尽。”
风穿过学堂的窗棂,带来新麦的清香,与远处灵脉大道的车马声交织,像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阿禾知道,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就像灵脉永远在流动,种子永远在发芽,孩子们永远在长大。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故事继续写下去,写在土地上,写在种子里,写在每个为春天而来的人心里,直到时间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