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脊的风雪像无数把小刀,刮在脸上生疼。阿禾望着直插云霄的雪峰,峰顶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白光,灵脉测仪的指针在“微弱”刻度边缘挣扎,几乎要停摆。播种队的孩子们裹紧了兽皮袄,怀里的元初麦种子被体温焐得温热,像揣着团小小的火苗。
“阿禾先生,雪太深了,灵车开不上去。”北漠的少年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靴底的积雪已结成冰壳,“要不我们先在山脚下种,等开春雪化了再往上爬?”
阿禾摇头,从行囊里取出块共生玉,玉上刻着“破土”二字。“山越高,越需要种子。”她将玉块往雪地里一按,周围的积雪竟融化了一小片,露出底下冻土的颜色,“元初麦能在岩石缝里扎根,就能在雪底下发芽,我们得让它知道,再高的地方,也有春天。”
孩子们分成三组,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山上走。阿凛带着一组在前开路,用冰原的寒铁铲劈开冰壳;阿雪带着一组在中间布阵,将极西的锁水石粉撒在脚印里,防止积雪回灌;阿禾则带着最后一组播种,把元初麦种与地火石粉混合,埋进刚开辟出的雪坑——地火石粉能缓慢释放热量,给种子提供破雪的力量。
爬到半山腰时,风雪更大了,能见度不足三尺。有个小些的孩子脚下一滑,装种子的布袋摔在雪地里,元初麦种滚出来,瞬间被寒风裹着的雪粒覆盖。“我的种子!”孩子急得快哭了,伸手往雪里乱摸。
阿禾按住他的手,轻声说:“别慌,听听麦子怎么说。”她取出麦语译器,贴近积雪。过了片刻,译器传出微弱的“咚咚”声,像小拳头在轻轻捶打什么。“它在说‘我没事’,”阿禾笑着说,“它在雪底下扎根呢,比我们想象的更坚强。”
他们顺着译器的指引,在积雪下挖出了那些种子,果然有几颗已冒出细小的根须,顶着雪粒倔强地生长。孩子捧着种子,眼里的泪变成了笑:“我就知道它能行!”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一处背风的岩缝里扎营。阿凛用寒铁和灵竹搭起简易帐篷,阿雪点燃地火石取暖,火苗映着孩子们冻得通红的脸,像群围着篝火的小兽。阿禾煮了锅麦粥,用的是随身带的星芒麦粉,粥香混着烟火气,驱散了不少寒意。
“明天就能到雪线了。”阿禾给每个孩子碗里加了块雪蜜,“雪线以上没有土,我们就把种子种在岩石缝里,让元初麦的根须像铁爪一样抓住石头。”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他们爬上雪线,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呼吸:裸露的岩石在阳光下泛着青黑色,缝隙里积着万年不化的寒冰,风从石缝里穿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在警告外来者。
“这里真的能种麦子吗?”有孩子小声问,手里的种子袋捏得更紧了。
阿禾没说话,捡起块碎石,用灵脉笛敲了敲。笛声穿过石缝,竟引来微弱的共鸣,碎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那是远古灵脉留下的痕迹。“你看,”她指着纹路,“这里的灵脉只是睡着了,元初麦的根须能叫醒它。”
他们用寒铁凿子在岩石上凿出浅坑,将元初麦种与永昼麦的花粉混合,再填上从山下带来的“同心土”。阿禾则在每个坑旁吹一段灵脉笛,笛声与种子的波动共振,竟让岩石微微发热,寒冰开始融化。
三天后,当他们准备下山时,回头望去,雪线附近的岩石缝里,冒出了点点新绿。元初麦的幼苗顶着冰碴,叶片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弯腰。永昼麦的花粉让幼苗泛着淡淡的光,像给它们镀上了层保护膜。
“它们在跟我们说‘再见’呢!”阿雪指着幼苗,译器传来轻快的“沙沙”声,“说等我们再来时,就能看到麦浪了。”
下山的路上,阿禾望着雪峰,忽然觉得那些挺立的岩石像群沉默的守护者,而元初麦的幼苗,就是给守护者插上的绿色旗帜。她知道,大荒之脊的春天来得晚,但只要有这些种子在,再厚的冰雪也会融化,再高的山峰也会迎来麦浪。
回到万灵殿时,水晶屏上的大荒之脊区域已亮起微弱的光点,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阿禾在《万灵志》上写下:“大荒之脊,元初麦破雪而生,其志凌云,可接天。”
窗外的天地麦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阿禾知道,播种的脚步不会停下,就像元初麦的根须永远在生长,他们会带着种子走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让大荒的每个角落都知道,春天从不偏心,只要肯扎根,就没有到不了的高度,没有等不来的温暖。
风穿过殿门,带来大荒之脊的雪味与麦香,与远处的灵脉共鸣交织,像首向天空致敬的歌。阿禾握紧手中的灵脉笛,知道下一段旅程已在前方等待,而那些在雪峰上扎根的种子,会像不灭的灯塔,指引着后来者,向着更高的春天,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