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脊的雪线在初夏时泛起绿意。阿禾站在半山腰,望着岩缝间疯长的元初麦,金色的麦穗在山风中舒展,根须像银灰色的网,紧紧扒住青黑色的岩石,连最陡峭的崖壁都爬满了细碎的麦秆。播种队的孩子们坐在岩石上,脚边的永昼麦泛着暖光,照亮了石缝里新生的苔藓。
“阿禾先生,译器说元初麦在‘邀请’我们去山顶!”阿凛举着麦语译器,屏幕上跳动着欢快的波纹,“它的根须已经爬到雪线以上了,说山顶的风很干净,适合结出更饱满的种子。”
阿禾望向峰顶,那里的积雪仍未完全消融,像顶白帽子戴在山尖。她从行囊里取出新培育的“凌云麦”种——这是用元初麦与大荒之脊的岩隙灵草杂交而成的,根须更坚韧,能在零摄氏度以上就抽穗。“那就上去看看,”她笑着说,“让麦子告诉我们,云端的风景是什么样的。”
通往山顶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有些路段几乎是垂直的崖壁,孩子们用南域的藤麦茎编成绳索,藤麦的韧性极好,能承受数人的重量,还会顺着岩石的纹路生长,为后来者留下更稳固的攀爬点。
“您看这藤麦!”阿雪吊在绳索上,兴奋地指着崖壁,“它的卷须抓住岩石后,竟然长出了细小的根须,像在帮我们固定绳索!”
阿禾望着那些深入岩缝的根须,忽然想起老牧民说的“万物相帮”。藤麦本是为了攀爬而生,此刻却成了登山的援手;元初麦为了扎根而来,却为后来的种子开辟了道路。这或许就是灵脉共生的真谛——不是谁依赖谁,是彼此成就,互相托举。
爬到距峰顶还有百丈时,他们遇到了一道宽约十丈的裂谷,深不见底,只有呼啸的山风穿过谷缝,发出骇人的声响。裂谷两侧的岩石异常坚硬,连元初麦的根须都难以穿透。
“这是‘天堑缝’,”随行的老向导说,“老辈人说这里是灵脉断裂的伤疤,连飞鸟都过不去。”
孩子们望着裂谷,脸上露出难色。阿凛试着将藤麦茎抛过去,却被风卷得偏离方向,掉进深谷不见了踪影。“难道真的过不去?”有孩子小声问,眼里的光暗了暗。
阿禾蹲在裂谷边,将手贴在岩石上,感受着风的流向。过了片刻,她忽然笑了:“风是从左向右吹的,早上最缓,我们可以借风的力。”她取出凌云麦种,与永昼麦的花粉混合,“凌云麦的麦秆轻,永昼麦的光有浮力,我们把种子裹在藤麦叶里,做成‘麦帆’,让风送它们到对岸。”
孩子们立刻动手,用藤麦叶包裹种子,做成巴掌大的“帆”,叶片边缘沾着永昼麦的光粉,在风中微微发亮。清晨的风果然变缓了,他们顺风抛出“麦帆”,白色的叶帆载着种子,像群小小的鸟,摇摇晃晃地飞过裂谷,落在对岸的岩石上。
“成功了!”孩子们欢呼着,看着麦帆落地的地方,很快冒出了细小的绿芽——凌云麦在落地的瞬间就开始扎根,根须像触须般快速伸展,抓住了岩石的缝隙。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每天都往对岸抛送麦种,凌云麦在裂谷对岸连成了片小小的绿带。阿禾则带着孩子们在这边布下“引风阵”,用极东的海竹搭建风车,借助风力将灵气吹向对岸,帮助麦种生长。
一周后,奇迹发生了。对岸的凌云麦长得足够粗壮,藤麦顺着它们的茎秆攀爬,像条绿色的绳索,慢慢向裂谷这边延伸。又过了三天,藤麦的卷须终于越过裂谷,与这边的藤蔓缠绕在一起,形成了座天然的“麦桥”。
“是麦子自己搭的桥!”孩子们激动地跳起来,小心翼翼地踩着藤麦与凌云麦交织的桥面向对岸走去。麦秆在脚下微微颤动,却异常稳固,永昼麦的光晕在桥身流淌,像条发光的绸带,连接着天堑两侧。
站在峰顶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云海在脚下翻滚,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明亮。元初麦和凌云麦的麦浪在峰顶的平地上起伏,麦穗在风中轻晃,像在向他们招手。麦语译器传来清晰的“合唱”声,那是所有麦子在欢呼:“我们到顶了!”
阿禾望着云海中的麦浪,忽然觉得眼眶发热。这些种子跨越了冰雪、岩石、天堑,最终在云端扎下根,不是因为它们有多强大,是因为它们懂得互相借力,懂得等待时机,懂得永远向着阳光生长。
下山时,他们在麦桥上系了块木牌,上面写着:“天堑无阻,麦芒为路。”木牌旁,凌云麦的麦穗在风中轻晃,像在告诉后来者:只要心里有方向,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回到万灵殿,水晶屏上的大荒之脊区域已完全亮起,灵脉的光晕顺着麦桥的方向流动,将天堑两侧的灵脉完美连接。阿禾在《万灵志》上写下:“云端有麦,其根接天,其芒指路,天堑可通。”
窗外的天地麦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喝彩。阿禾知道,这场与土地的约定还在继续,就像凌云麦的根须永远在伸展,就像藤麦的藤蔓永远在连接,他们会带着种子走向更多曾经的“天堑”,让每道鸿沟都长出桥梁,让每座高峰都飘着麦香,直到大荒的每个角落,都变成种子可以抵达的远方。
风穿过殿门,带来云端麦浪的清香,与远处的灵脉共鸣交织,像首向天空致敬的歌。阿禾握紧手中的麦种,知道下一段旅程已在前方等待,而那些在云端扎根的种子,会像不灭的灯塔,指引着后来者,向着更高的春天,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