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浮岛边缘，右手还死死掐着左腕。那只手已经不听使唤了，皮肤发黑，指尖半透明，像要化成烟。她不敢松手，怕它自己先伸出去把密钥按进去。
发卡插在接口上，光柱冲天而起。节点开了，但没完成。差最后一步。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嘴唇动了动，低声骂：“这破系统又要掉链子？”
仓库解锁。
七颗珍珠密钥从虚空中滑出，漂在她面前。每一颗都闪着微光，里面好像有画面在转——雨林崩塌、冰川倒流、沙漠沉船……全是她去过的世界，全都在碎。
她用还能动的右手，一颗一颗拿起来。
第一颗按进环槽时，海底猛地一震。珊瑚宫殿开始解体，变成一串串数据流往上飘。她的记忆也跟着晃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我是程知遥。”她提醒自己，“不是什么钥匙，也不是影子。”
第二颗下去，海沟翻了过来，底下露出星图轮廓。第三颗，沉船残骸重组，拼成观星庭飞船的样子。第四、第五、第六——
每嵌一颗，身体就轻一点，意识却更乱。
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她看见自己站在母巢前，手里拿着反物质手雷。她按下按钮，空间炸开，但她没死。她变成了黑影，和影噬一样。
“假的。”她闭眼，“不是我。”
第七颗是最小的一颗，藏在最内圈。它不动，也不亮。
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颗……需……血……引……”
她低头看右手。掌心还有赵清雪爆炸时留下的擦伤，但没流血。她摸出匕首，划开手掌。
疼。
血滴上去，珍珠密钥亮了。
她把它按了下去。
整座浮岛爆发出白光。不是刺眼的那种，是干净的、像水洗过一样的光。从底部开始，整个结构一点点变成半透明晶体，像是被重新编码。
海底王国量子化了。
现实和数据之间的界限消失了。她脚下的地面不再是金属或岩石，而是由无数流动的字符组成。每走一步，都会留下短暂发光的脚印。
她听见声音。
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从四面八方渗进来的。
“带着希望活下去……”
是汐月的声音。
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只有一句交代，像风吹过水面。
她没回头，知道那不是实体。汐月已经不在了，这只是她的意志残留，附在密钥里，等到这一刻才释放。
光还在蔓延。
她站着没动，等身体适应。
左臂的黑纹停住了，没再往上爬。半边脸还是发麻，但至少还能控制表情。她试着抬手，手指抖，但能动。
仓仔的屏幕闪了几下，终于稳定。
【时空节点修复度100%】
一行字弹出来。
她松了口气，肩膀一塌。
可下一秒，仓仔又响了。
【警告！检测到母巢能量仍在攀升】
她皱眉：“不是修好了吗？”
【节点已稳，但源头未除。母巢活动频率提升37%，推测正在准备跨维度跃迁。】
她冷笑：“所以修了半天，只是给它铺了条更平的路？”
【不排除这个可能。】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抬手抹了把脸。动作太大，扯到脖子上的黑纹，一阵刺痛。
她从冲锋衣袖子上撕下一条布，整条缠住左臂。打结的时候用牙齿咬紧，勒得狠一点，压住那些乱窜的电流感。
发卡还在掌心。
刚才不知道什么时候飞回来的，穿过光柱，落进她手里。现在还微微发热，像是有心跳。
她没说话，只是把它攥紧。
抬头看海面。
原本浑浊的海水已经被光柱净化，变得像镜子一样。星空倒映在里面，清晰得不像话。北极星、猎户座、银河带……全都看得见。
她知道那不是倒影。
那是入口。
真正的星空垂落下来，形成一条通路。只要走上前，就能穿过去，进入星轨所在的维度。
她迈步。
每一步踩在量子化的地面上，都会激起一圈涟漪。光顺着脚底扩散，像是在回应她。
仓仔飘到肩头，像素小熊安静下来，不再吐槽，也不报警。它只是在腹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
【你不是钥匙。你是持钥人。】
她看了一眼，没回应。
走到浮岛顶端时，风大了起来。不是真的风，是空间扭曲带来的气流扰动。她的马尾被吹起来，眼镜有点滑，但她没去扶。
她看着那片升腾的星空。
没有台阶，没有门，也没有桥。只有一道光柱连着海面和天顶，像是谁在天地之间拉了一根线。
她往前走。
一只脚踏进了光里。
脚底传来温热感，像是踩在刚晒过的沙子上。小腿以下开始变轻，不是失重，而是被某种力量托住。
她没停。
第二只脚也迈了进去。
整个人一半在浮岛上，一半在光柱中。
这时候，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不是仓仔，也不是幻觉。
是一个投影正在成型。
她停下。
光柱还在运行，但她没再往前。
她知道是谁要来了。
她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电磁链锯斧的启动钮。
还没拔出来。
因为她还不确定，来的是敌人，还是必须打的人。
她的手臂还在痛。
布条渗出血。
但她站得很稳。
光柱顶部，空气开始扭曲。
一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
银色长袍，星图环绕，右手握着一根顶端会呼吸的权杖。
三秒停顿。
然后，那个声音响起：
“任务已完成。请交还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