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小院的门便被叩响了。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老派的规矩感，却又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份量。
杨帆刚指导完陈雪晨课，闻声微微挑眉。这个时间点，通常不会有访客。老周若是过来，必定会先打电话。他示意陈雪回屋，自己整了整衣衫，上前打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前面是一位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年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中式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中盘着两颗包浆浑厚的核桃，眼神锐利而沉稳，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仪，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难以化开的阴郁之气。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个身材精悍、目光如鹰隼般的年轻人，应该是保镖兼司机，沉默而立，气息内敛，显然不是普通角色。
“敢问，可是杨帆杨师傅？”老者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些许津门口音，语气算是客气，但那股审视的意味却毫不掩饰。
“我是。阁下是？”杨帆神色平静，目光扫过老者，最后落在他微微拢在袖中的左手——那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散发着一丝极不协调的阴寒气息，虽然被极力掩盖，却逃不过杨帆的灵觉。
“敝姓金，道上朋友给面子，叫声金爷。”老者微微颔首，算是见礼，“冒昧来访，是听闻杨师傅精通风水玄术，手段高明，特来请教一事。”他说话间，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杨帆身后简陋的小院，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疑虑，显然杨帆的年轻和住所的朴素，与他听闻的“高人”形象颇有出入。
金爷？杨帆心中一动，老周似乎提过这个名字，是本市古董圈里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不仅生意做得大，背景也深，黑白两道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金爷大名，如雷贯耳。请教不敢当，有事请讲。”杨帆侧身，将两人让进院内，语气不卑不亢。
金爷也不客气，迈步进院，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院内的每一处角落，那保镖则默契地守在院门内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杨师傅是爽快人，那金某就直说了。”金爷在院中石凳上坐下，盘核桃的手停了下来，脸色凝重了几分，“我最近，得了一件玩意儿。”他缓缓将一只拢在袖中的左手伸出，摊开。
掌心是一块玉佩。玉质温润，呈椭圆形，巴掌大小，色泽青白，上面浮雕着繁复的云雷纹，看形制和包浆，应是汉代左右的东西，算得上是一件重器。然而，这块本该祥和的古玉，此刻在杨帆的望气术下，却周身缠绕着一股肉眼难见的黑灰色煞气！那煞气如同活物，丝丝缕缕地试图钻入金爷的手掌，却被金爷身上一股不弱的阳刚气血和腰间一块隐隐泛着黄光的虎形玉佩勉强挡住，但即便如此，金爷眉宇间的阴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是受这煞气侵扰的迹象。
“就是这玩意儿，”金爷指了指手中的古玉，眉头紧锁，“自从它到了我手里，怪事就没断过。先是家里养的画眉鸟无缘无故死了，接着我夜里总睡不踏实，噩梦连连。最邪门的是，我店里两个最老道的师傅，只是拿着它鉴赏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个回家就发高烧说胡话，另一个至今还心神恍惚，做事丢三落四。去医院查，什么都查不出来！”
他看向杨帆，眼神复杂，既有求助的期盼，又有根深蒂固的怀疑：“金某走南闯北几十年，过手的冥器也不少，自问有些火气镇得住。但这回……实话跟杨师傅说，我也找过几位圈内公认有本事的朋友看过，有的说是墓里带出来的阴煞太重，做了法事，没用！有的干脆看不出所以然。听说杨师傅前番帮陈国华解决了大麻烦，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上门来。”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只要杨师傅能解决这个问题，酬劳方面，绝对让您满意！”
杨帆没有立刻去看那古玉，而是目光沉静地看着金爷：“金爷，在看这东西之前，有句话得问清楚。这块玉，来历是否干净？您可知它具体出自何处？”
金爷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晦暗，随即打了个哈哈：“杨师傅，干我们这一行的，有些规矩您懂的。东西肯定是老的，至于具体出处……年代久远，难免有些模糊。怎么，这很重要？”
“很重要。”杨帆语气笃定，“煞气也分多种。寻常墓穴阴煞，做法事、配阳刚法器多半能解。但若沾了血煞、怨煞，或是被刻意炼制过，那处理起来就完全不同，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金爷沉默了片刻，盘核桃的手指微微用力，显示着他内心的挣扎。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压低声音道：“不瞒杨师傅，这块玉……据说出自西域，一个很偏的古国遗址，同批出来的东西，都有些……邪性。护送东西回来的伙计，在半路上就疯了一个。”
西域古国？杨帆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师父密文中提及发现“极境”残碑的西域大漠！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他不再多问，伸出手：“玉给我看看。”
金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块泛着阴寒气息的古玉递了过来。
入手冰凉刺骨，那感觉并非单纯的低温，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黑灰色的煞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朝着杨帆缠绕而来。然而，杨帆体内《道德经》心法自然流转，中正平和的道家真气在体外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煞气轻易隔绝在外。同时，他指尖悄然渡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他刚刚领悟的那一丝“本源”意境的灵觉，探入古玉内部。
一瞬间，他“看”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煞气，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狂风卷着黄沙，遮天蔽日。风沙中，隐约传来金戈铁马的厮杀声、垂死者的哀嚎，以及一种古老而疯狂的祭祀吟唱！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与怨怼之气，混合着某种奇异的地脉阴煞，被牢牢封印在这块古玉之中！
这绝不仅仅是陪葬品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承载了某个惨烈战场或邪恶祭祀场核心煞气的容器！或者说，是一件邪门的法器！
杨帆猛地收回灵觉，脸色凝重地将古玉放回石桌之上。就这么片刻的接触，那古玉蕴含的凶戾之气，竟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杨师傅，怎么样？”金爷紧张地问道，连一旁的保镖都屏住了呼吸。
杨帆看着金爷，缓缓道：“金爷，您这次，怕是惹上大麻烦了。这东西，不是普通的阴煞，而是‘战场血煞’混合了‘地脉阴戾’和某种……古老的怨念，被人为封存炼化过。它影响的不仅是接触者心神，长久下去，甚至会侵蚀气运，祸及家人。”
金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中的核桃捏得咯咯作响。
杨帆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看似温润，实则内蕴凶光的古玉上，心中波澜起伏。西域古国，战场血煞，炼化容器……这背后隐藏的，恐怕又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而这块古玉，是危机，或许，也是一个揭开更多秘密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