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的古玉,在渐亮的晨光中泛着青白色的冷光,那些繁复的云雷纹路此刻看来,不似祥瑞,反倒像是某种禁锢邪物的古老封印,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金爷的脸色随着杨帆的话语变得异常难看,他行走古玩界数十年,靠的不仅是眼力和人脉,更有一种对“不干净”东西的直觉。这块玉,从到手那天起,就让他寝食难安,如今被杨帆一语道破,心中那点侥幸彻底破灭。
“战…战场血煞?还混合了地脉阴戾?被人炼化过?”金爷的声音有些干涩,握着核桃的手指关节泛白,“杨师傅,您……您可能确定?”他不是怀疑杨帆,而是这结论太过骇人。
杨帆没有直接回答能否确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古玉,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金爷,我虽无法像传说中那般‘看见’煞气,但万物有迹,因果相连。判断此物,靠的不是神通,而是‘理’。”
他伸手指向古玉的纹饰:“此玉云雷纹,磅礴大气,勾连之处却隐含锋锐杀伐之意,并非中原温婉风格,更近西域古国,尤其是那些崇尚武力、祭祀频繁的古邦特色。年代,我看应在汉末至魏晋,那时西域诸国征战不休,血流成河。”
接着,他看向金爷:“您方才说,同批出来的东西都有些‘邪性’,护送伙计半路疯了一个。这本身就不寻常。寻常墓穴阴煞,多是致人生病、运势低迷,如此直接猛烈冲击心神,致人疯癫的,往往是遇到了极其强烈的负面能量爆发。什么能量最暴烈?非战场上千军万马厮杀、无数生灵瞬间殒命凝聚的‘血煞’莫属。”
金爷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杨帆的分析条理清晰,句句切中要害,比他之前找的那些只会念咒画符的“大师”靠谱太多。
“至于地脉阴戾……”杨帆沉吟片刻,问道:“金爷可知那出土的古国遗址,具体是何地形?附近可有特殊的山川河流,比如……大片的黑色戈壁、深不见底的峡谷,或者是早已干涸、却传说古时血流成河的河床?”
金爷浑身一震,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杨师傅,您……您真神了!那地方,正在一片被称为‘黑风戈壁’的边缘,旁边就有一条早已干涸的宽阔河道,当地老人世代传说,那是‘恶魔饮血之地’,古时候两个大国在那里打了整整一年,尸体把河道都填平了!”
“这就对了。”杨帆颔首,“黑风戈壁,日照强烈却地气阴寒,本就容易积聚阴戾之气。加上那‘恶魔饮血之地’的古战场遗迹,万千亡魂的怨念与地脉阴戾交织,年深日久,形成了一种极其特殊且凶戾的‘场’。这块玉……”
他指尖虚点古玉,语气凝重:“我推测,它并非简单的随葬品。它很可能被古代某种邪异的祭祀,或者懂得利用地煞的方士,刻意放置在那片战场的核心地脉节点上,长年累月,吸收了整个战场的血煞与地脉阴戾,成了一件天然的‘煞气容器’!它上面的纹路,或许最初是为了沟通天地,或者封印某种东西,但后来被煞气侵蚀异化,反而成了禁锢和浓缩这些凶戾之气的结构!”
杨帆的推断,结合了风水地脉、历史背景、器物纹饰以及金爷提供的细节,层层递进,逻辑严密,构建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那不是一块简单的古玉,而是一个浓缩了古战场所有血腥、怨念与地底阴戾的邪恶造物!
金爷听得额头冷汗涔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那些法事毫无作用了。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驱邪”能解决的,这玩意本身就是一个恐怖的能量源!
“那……那杨师傅,这……这东西还有救吗?或者说,我还有救吗?”金爷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再无初来时的那份沉稳威仪。钱财固然重要,但身家性命和气运更重要。
杨帆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闭上眼睛,并非在感知煞气(他已无需感知,推断已然足够),而是在心中快速推演处理此物的方法与可能带来的后果。
强行摧毁?且不说能否做到,一旦煞气容器破裂,里面浓缩的凶戾之气瞬间爆发,恐怕小半个城市都要受到影响,后果不堪设想。
设法净化?如此浓烈的血煞与阴戾混合体,非至阳至刚的天地奇物或极高深的佛法道力不能化解,在如今这时代,谈何容易。
暂时封印?这倒是可行之法,但需要找到合适的载体和法门,而且治标不治本,如同怀抱炸弹,终是隐患。
更重要的是,这块玉的出现,尤其是它与西域古战场的关联,让杨帆无法不联想到师父提及的“极境”残碑,以及那潜藏的阴灵门。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这块“血煞玉”,是偶然流出的,还是……被人故意送到金爷手中,乃至送到他杨帆面前的?
他睁开眼,看向面色惨白的金爷,缓缓道:“东西,可以处理。但过程凶险,且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它出土和流转的细节,尤其是……经手过它的,还有哪些人?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对这块玉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
他必须弄清楚,这背后是否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
金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有!有!除了我和那两个病倒的师傅,还有一个神秘买家!是个外国人,戴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但眼神让人不舒服。他出价极高,但我当时觉得这玉有点邪门,没敢立刻出手,想找人看看再说。他好像很失望,留了个联系方式就走了,说如果我改变主意可以找他。”
外国人?金丝眼镜?杨帆眼中精光一闪。昇龙集团的影子,似乎又隐约浮现。
“金爷,这块玉,暂时留在我这里。”杨帆做出了决定,“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些东西,才能着手处理。在此期间,您和接触过它的人,尽量远离,多晒太阳,佩戴些朱砂、桃木之类的阳刚之物,稳住自身气血。”
“好好好!全听杨师傅安排!”金爷如蒙大赦,连忙答应,看着那块古玉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仿佛那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而是催命的符咒。
送走千恩万谢的金爷,杨帆回到院中,独自面对石桌上那块内蕴无穷凶险的“血煞玉”。
阳光照射在玉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却像一只沉睡的凶兽,随时可能苏醒,择人而噬。
杨帆伸出手,并未触碰玉石,而是悬停其上,体内那丝微弱的“本源”灵光轻轻摇曳,与玉石内部那狂暴凶戾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极境之路,尚未真正踏出第一步,现实的挑战却已接踵而至。这块来自西域古战场的血煞玉,不仅是一件棘手的“物品”,更可能是一个关键的线索,一个将他引向更深远迷雾与危险的……路标。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
不管背后是谁,不管这块玉牵扯到什么,既然到了他手中,他便接着。
正好,也借此机会,验证一下他这些时日以来的沉淀与成长,看看这初步触碰“极境”后带来的不同,究竟能产生怎样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