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段故事借用作者本人小时候的故事,真实事件改编)
林轩的意识在一片剧痛中缓缓复苏。
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自己声嘶力竭地喊出了那个名字,释放了足以净化一切的光芒,然后身体一软,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之后……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
“这哪儿啊?归终给我送哪来了?”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对啊,她确实是不靠谱,但不至于给我丢这来吧。”
他迈开脚步,茫然地在这片黑暗中行走着。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身体上传来的强烈不协调感与违和感。
他下意识地一低头。
原本属于“荧”这具女性身体的特征——胸前那两团柔软,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的整个身体都好像缩小了,变得更矮了!
他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双肉乎乎的、属于孩童的小手。
他试着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也变得稚嫩无比。
林轩彻底懵了。
他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他迫切地想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眼前景象一花,无边的黑暗骤然褪去。
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清新的空气涌入鼻腔,带着一股熟悉的、混合着稻谷香气与牛粪味道的乡土气息。
那么自然,那么“土”。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黄土夯实的十字路口。
土路,瓦房,远处的田埂和袅袅的炊烟……
林轩转头四顾,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这里是……老家。
外婆村子里的那个十字路口。
他真的,变成了一个五六岁孩童的模样,穿着一身旧衣服,站在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个熟悉又亲切的大嗓门就在他背后响了起来,带着浓郁的地方方言口音:
“呦,这不是大娘家的轩儿吗?咋着,木吃饭诺?恁姥娘包滴大包子诶,还不回去吃就木咧昂!”
(呦,这不是大娘家的轩儿吗?怎么了,没吃饭呢?你姥姥包的大包子哦,再不回去吃就没有了!)
外界,胡桃和归终都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胡桃的小脸急得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拼命催动着往生堂的秘法,纤细的手指上燃烧着火焰,一次又一次地按向林轩的身体,试图将那些不断冒出的黑气驱散、净化。
然而,那些黑气仿佛生了根一般,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只是徒劳无功。
归终的神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林轩的眉心,属于尘之魔神的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试图稳住他那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心神。
可她的神力刚一进入,就被一股混乱而庞大的负面念头洪流给挡了回来,根本无法深入。
“哇——”
看到林轩的情况越来越糟,胡桃再也忍不住,急得大哭起来。
“怎么办啊……仙人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啊!他……他快不行了!”
归终收回手指,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脸上也满是焦急,但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凝重。
“没用的……这股力量源自他的内心。他……好像陷入了自己最深处的记忆,最深的执念之中。”
心魔反噬,唯有自渡。
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
而在林轩的意识深处,他对外界的危机一无所知。
他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记忆中总是乐呵呵的王大姨,然后用一种同样稚嫩、却无比流利的方言回应道:
“诶,行哎姨,你也早点回去吧,看着点道昂!”
(诶,好的阿姨,你也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这土得掉渣的方言,从他嘴里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带着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自从长大后去了城市,他有多久……没有用家乡话,和人这样聊过天了呢?
和王大姨告别后,林轩没有丝毫犹豫,迈开两条小短腿,顺着那条刻在灵魂里、从小到大走了无数遍、永远也不会忘记的黄土路,朝着村子里那个最矮、最破,但却总是人来人往、最热闹的门楼跑去。
那是他姥姥的家。
他的脚步很轻快,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林轩迈着小短腿,熟练地踏进了那个熟悉的、有些破旧的门楼。
刚一进院子,他就听见右手边那间用来招待客人的屋子里,传来了热闹的声音。
有一个小孩子的笑声,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惊奇和喜悦的乐呵声。
“大娘诶,恁刚桌神咧!就这么叫叫,记俺孙子叫回来咧!上那医院,怎么桌都治不了哎!”
(大娘啊,您刚才真是神了!就这么喊了几声,就把我孙子的魂叫回来了!去那医院,怎么治都治不好!)
紧接着,一个温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他姥姥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从容。
“就是吓桌了诶,木事。”
(就是吓着了,没事。)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阿姨抱着一个看起来三四岁的小男孩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的林轩,她笑着对林轩的姥姥说:
“诶呦,这是恁老大哦?”
(哎呦,这是您外孙吧?)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林轩,脸上立刻堆满了慈祥的笑容。
“诶,轩呐,不叫人么?这是你二娘。”
林轩的记忆瞬间被唤醒,他记得这个人,是村东头的二娘。
他立刻用稚嫩的声音,乖巧地喊道:
“二娘好!”
“诶,好好好,刚桌顿事儿咧昂!”
(诶,好好好,真懂事儿了啊!)
对于刚才屋里发生的事情,林轩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从他记事起,姥姥就是村里远近闻名的“半仙”。
村里无论大事小事,几乎都会来找她。
丢了猫丢了狗,谁家孩子拉肚子不好了,谁家小孩被吓得“掉魂”了,感冒发烧总也不退,甚至算算什么时候下雨,逢年过节请各路“神仙”……这些,都是姥姥的“业务范围”。
二娘客气了几句,抱着孩子准备离开。
“那恁就吃饭吧,俺走咧。”
姥姥热情地挽留:
“留哈吃点吧,包滴大包子啊!”
“不咧不咧,回去还蹲着锅子咧!”
(不了不了,家里还炖着锅呢!)
送走了二娘,林轩一蹦一跳地跟着姥姥走进了那间有些潮湿,却无比温馨的小房间。
屋子不大,从门口就能一览无余。
一张靠墙的大床,两张老旧但很干净的大沙发,中间摆着一个掉了漆的茶几。
墙角是一个用来烧火做饭的炉灶,旁边几个柜子上,还摆着一台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生产的、屁股很大的“大头”电视机。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有些杂乱。
但就是这个地方,这个充满了生活气息和柴火味道的小屋,林轩从来都没有忘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