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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眠,并非因为身体上的疲累,而是由于局势尚未明朗稳定。丑郡马宣赞怀抱着婴孩静静地坐在灯光之下,他的目光深邃且沉稳如同深渊一般。婴儿夜间啼哭本是养育孩子过程中常见的难题,然而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掩盖内心思考运转的一层帷幕而已。真正的较量与博弈,从来不是在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中展开,而是在人心尚未明确、充满变数的时候悄然进行。

独臂神尼虽然说过没有人会争夺孩子的抚养权,但是“承诺”这两个字,在权力的棋局当中轻飘得就像浮尘一样微不足道。只有将孩子正式纳入昌平州学究府的名册之中,才能够成为像铁券丹书那样不可更改的确凿保障。在此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所有的情况都有可能瞬间发生颠覆性的变化。

而更深层次的算计在于——他已经彻底看穿,自己其实从未真正地脱离过别人的掌控。独臂神尼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即便他曾经在大明的官场上是独来独往、狡猾机敏的狐狸,可如今也不过是在她手掌心里踱步徘徊的困兽罢了。然而即便是困兽,也拥有反噬的能力,如果它所依靠的,是一种更为强大的势力的话。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他怀抱着孩子走进了山寨里的明堂,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语气谦卑恭敬地说:“娘亲,我听闻您也是神龙教的弟子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知道您是否能允许我跟随秋香姑娘学习一些粗浅的武艺呀,这样日后我也能够更好地保护我的妻子和孩子了。”

这一番话表面上看起来十分诚恳真切,但实际上却是在进行试探。首先,这是在探查她是否真的属于神龙教的体系;其次,借助“习武”这个名义,可以窥探对方门派的深浅程度;最后,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策略,通过示弱来安定对方的心神。

“你的年纪已经不小了,筋骨都已经定型,很难再有什么大的成就。”独臂神尼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话语里带着明显的讥讽之意,“不过秋香还没有出师,你要是真心想要学习的话,可以跟着她一起练习,能够学到多少,那就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话音刚落,正在演练武功的秋香突然猛地抬起头,大声喊叫起来:“怎么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

丑郡马宣赞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疑惑的样子,低声问道:“娘亲,秋香姑娘……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疾病呀?”

“隐藏的疾病?”独臂神尼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回答,“如果说有,那大概就是她的‘说话’习惯了吧。”

这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却仿佛寒刃出鞘般锋利。丑郡马宣赞心头不禁一震:这不是在解释什么,而是在发出警告。她在提醒他——有些事情,不需要去询问,不需要知道,更加不能传播出去。

就在这时,胡一刀急匆匆地跑进了厅堂,神色显得格外凝重:“老夫人,不好了,天目将军彭圯那边出了状况!”

“出了状况?”丑郡马宣赞眉毛微微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独臂神尼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淡淡地说:“说。”

胡一刀稍微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当年我们曾经派人去试探老夫人的深浅,其中一个人,正是彭头领的亲弟弟。现在他得知老夫人是神龙教的弟子,怀疑他弟弟的死和您有关,已经在聚义厅召集旧部,打算提出问责了。”

厅堂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紧张而凝滞起来。

丑郡马宣赞心中迅速地推演着:这件事情早就有伏笔存在。当年孟州军的残部转变为山贼之后,内部的派系林立,胡一刀作为首领之一,彭圯次之。两个人的威望不相上下,然而胡一刀懂得审时度势,早就暗中投靠了昌平州学究府;彭圯却一直记挂着过去的恩怨,始终对此耿耿于怀。

如今真相被揭露出来,就好像是引线触碰到火焰一般,随时可能引发巨大的爆炸。

“所以呢?”独臂神尼缓缓地站起身来,语气冷漠到了极点,“他们是想要翻旧账?还是想逼宫换主?”

“属下不敢……”胡一刀跪倒在地,磕头行礼,声音都在颤抖。“不敢?”她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中充满了轻蔑与不屑,“那些人胆敢刺探神龙教的秘密,这就是在自寻死路啊。他们所犯下的罪行实在是罪无可恕,死有余辜——这八个字可不是用来吓唬人的空话。”

寒意如同深秋的霜冻一般,悄然地弥漫在这房间的四壁之间。

丑郡马宣赞只感觉自己的脊背微微发凉。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切地确认了一件事情:当年那些失踪的人,并不是因为什么意外事故而消失的,而是被她亲手抹除掉的。而她之所以一直隐忍到现在都没有大开杀戒,不是因为她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她不想这么做罢了,只是时机还没有到来而已。

胡一刀退出之后,丑郡马宣赞并没有选择离开,反而静静地在一旁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变化。

他心里十分清楚,真正的风暴其实才刚刚开始拉开序幕。

果然,还不到半日的时间,就有消息传了过来:彭圯正在房中秘密会见数名头领,其中有人向他提议起事:“彭头领,不如我们就反了她吧!我虽然也失去了一名亲信,但是这又怎么能比得上您失去手足之痛呢!”

另外一个人也在一旁附和道:“如果我们能够除掉那个老虔婆,然后再拒绝投靠昌平州的话,我们仍然可以割据一方,成为一方霸主!”

然而彭圯沉默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唐头领,你真的以为她会不知道我们的图谋吗?”

听到这话,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彭圯的声音低沉而又充满无奈,“从我们第一次开始抱怨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可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呢?因为她根本就懒得动。只要我们还没有真正地撕破脸皮,她就会容许我们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今她的身份已经揭晓,她是神龙教的人,背后有着乐安长公主朱徽媞以及昌平州学究府作为靠山……如果我们选择反抗的话,那就等于是与整个体制为敌了。”

“所以,”他缓缓地站起身来,“我现在想要的并不是复仇,而是寻找一条路路。”

随即,他对自己的心腹下达命令:“你去告诉胡一刀,请他代为向老夫人通禀一下——给我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会亲自给她一个答复。”

说完这句话之后,众人纷纷散去。但是彭圯却没有选择留宿在此地,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地关闭了房门,沿着屋后一条荒芜的小径,独自一人下山而去。

那条小径几乎已经被荆棘完全吞没了,上面乱石嶙峋,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无法通行的。但也正因如此,这条小径才是最佳的隐遁之道。

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自从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三双眼睛紧紧地盯住了他的踪迹。

——在寨顶的了望台上,有一名女弟子正在悄然记录着他前进的路线;

——在山腰的密林之中,两名身穿黑衣的人无声无息地尾随着他,始终保持在他身后二十丈的距离而不断线;

——在山脚的渡口处,一艘没有任何旗帜的小舟静静地停泊在那里,舟中的那个人手持密令,只等待信号的到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出自于一个人的布局谋划。

这个人正是独臂神尼。

她早就预料到彭圯必定会有异常的举动。“一日答复”这种说法,不过是他用来拖延时间的计策罢了。而她之所以给予这一日的时间,并不是因为她宽容大度,而是为了布置好天罗地网,将对方一网打尽。

她想要得到的,不仅仅是别人的顺从听话,更是要让对方彻底归心于自己,否则就是彻底的毁灭。

而丑郡马宣赞呢,在昏黄的灯火之下,他轻轻地抚摸着手中的襁褓,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心里明白得很,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落子。

下一招,到底是谁执黑棋,谁执白棋,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无疑的——

凡是心中产生念头的人,都已经落入了这个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