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穿梭于树林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一切显得那么宁静而又神秘。
天目将军彭圯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潜行着,他从山腰处的大寨后墙翻越而入。他的动作极为轻巧,足尖只是轻轻点在地面,随后便迅速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檐角的阴影之中。他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神机军师朱武为镇三山黄信与郑小二所安排的居院。然而,还没等他靠近房屋,就有好几道黑影如同幽灵般悄然向他合围过来,将他困在了后院的一个死角里。
“是谁胆敢擅自闯入?”一声低沉的呵斥从黑暗之处传了出来。
彭圯并没有因此慌乱,他不动声色地将袖中的手微微抬起,以此来表明自己并没有进攻的意图:“我并非敌人,而是前来商议大事的。”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厅。
“你说什么?彭圯到了黄信的院子里?他到底有什么意图呢?”神机军师朱武那唯一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的语调虽然保持着沉稳,但是却难以掩饰住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惊涛骇浪。
“回二当家的话,他说愿意做我们的内应,只是希望能够与您进行秘密会谈。”
“就只有你们这几个人知道这件事吗?”
“是的,全都是轮值守卫的心腹兄弟。”
朱武缓缓地站起身来,他的袍角轻轻地摆动着,仿佛有一阵微风拂过。这个人虽然相貌平平,并不引人注目,但是他心思极为缜密,在山寨中一直以算无遗策而着称。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几天独臂神尼的踪迹变得扑朔迷离,山上的局势也已经发生了变化。而且彭圯对独臂神尼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这一点,只有朱武了解得最为深刻。
“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故人’。”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来到院子门前的时候,朱武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穿透了漆黑的夜幕,落在了那个被围困的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彭头领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能够从后墙潜入进来。不知道您今晚前来拜访,是不是想要和解某共同谋划一局大事呢?”
彭圯拱了拱手,神色平静得就像是一潭静水:“二当家英明,昌平州学究府即将有一支运载百万银两的队伍出发,这件事情应该能够引起您的兴趣吧?如果您肯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愿意成为您的内应,帮助您从中获利。”
“内应?”朱武的眉毛微微一挑,“那你先说说看,要怎么当这个内应呢?”
“首先要成为他们的人,然后才能够实施反间计。”彭圯的声音低沉缓慢,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坚定有力,“老夫人已经回来了,而且她还亲自允诺率领胡一刀等人投奔昌平州学究府,也就是投奔到大明乐安长公主朱徽媞的麾下。”
朱武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你说什么?她要投靠朝廷?”
“不仅如此。”彭圯紧紧地凝视着他,“她本来就是神龙教的弟子。”
这一消息犹如一道惊雷猛然劈进了脑海之中。朱武那只独眼圆睁着,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有什么凭证吗?”
“胡一刀已经亲自验证过她的信物了。不出三天,这个消息必定会在整个山寨中传开。”
朱武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如果彭圯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原本制定的伏击计划就如同送死一般。神龙教可是拥有强大势力的组织,又怎么会容忍一群草寇去劫掠他们的使团呢?
然而彭圯的话锋突然一转:“但是我并不是想要保她平安,我是要报杀弟之仇。哪怕她是神龙教的人,我也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所以你是想让我动手吗?”朱武冷笑着说道,“你明明知道她已经有了防备,却还要我去碰这个硬钉子?”
“不是这样的。”彭圯摇了摇头,“就像揭阳镇想要袭击学究府只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一样,我也只需要一个姿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彭圯从来没有退缩过。”
朱武听了之后,心中念头飞速转动。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很荒谬,但实际上却暗藏着玄机:即使不能杀死她,也可以打乱她的部署。而在混乱的局面之中,才会有获取利益的机会。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需要和镇三山黄信一起商议。”朱武最终开口说道。二人缓缓地移动步伐,朝着正堂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时间的弦上,激起了微妙的涟漪。
黄信与郑小二早已端坐在屋内,他们早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动静,但却一直保持着静止的姿态,宛如两尊雕塑。虽然他们被“安置”在这个地方,但实际上就像棋局中活跃的棋子一样,哪怕是最微小的动作,也会对整个局势产生影响。当朱武引领着彭圯步入屋内时,黄信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轻笑,他缓缓开口道:“二当家今天倒是稀客盈门啊,这位陌生的朋友是……?”
“天山旧部,彭圯。”朱武言简意赅地介绍道,“他带来了重要的消息。”
彭圯没有过多地铺垫,直接切入主题:“独臂神尼,她是神龙教隐藏在暗处的一条线。她即将率领众人投靠昌平州学究府,甚至会归附于乐安长公主朱徽媞麾下。”
这一番话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整个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郑小二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惊呼道:“这岂不是如同羊群闯入了虎穴?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
然而,黄信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他悠然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然后缓缓说道:“不必如此惊慌失措。倘若他们真的打算对我们灭口,在昨夜就完全有机会下手。既然他们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我们对他们而言还有利用的价值。”
朱武的眼睛突然一亮,急切地问道:“此话怎讲?”
“如果他们决定投诚的话,那么首要的任务就是撇清自己过去的罪责。而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能够成为他们‘弃暗投明’的有力见证。一旦对我们痛下杀手,反而会坐实他们贼性难改的事实;相反,留下我们的性命,则有助于塑造他们忠义的形象。”黄信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朱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脸上的忧虑之色并没有因此消散,他继续说道:“可是,万一昌平州学究府已经有了防备措施,我们发动伏击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可不一定。”黄信的目光深邃而悠远,“此时此刻,昌平州正需要揭阳镇叛逆的行为来证明自身的清白。他们并不害怕有人前来袭击,真正担忧的是无人敢于发起攻击。”
“你的意思是……他们实际上是在期待一次注定失败的袭击?”朱武恍然大悟。
“没错。”黄信微微一笑,“一场‘可以控制的危机’,不仅能够展示他们的威严,还可以借此机会清除那些异己分子。而我们呢,不过是这场政治博弈中的牺牲品罢了。”
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彭圯才再次打破了沉默:“既然这样的话,假如揭阳镇仍然打算采取行动,我愿意充当内应,协助你们完成这场‘表演’。”
“你要在昌平州学究府做内应?”郑小二满脸惊讶地问道。
“不。”彭圯摇了摇头,“我是在你们发动袭击的时候,从内部制造混乱——让他们误以为我是出于复仇的目的而选择背叛。”
“妙啊!”黄信忍不住拍案叫绝,“这样一来,你们既可以得到钱财,我又能够顺利脱身,而且彭头领也能够实现自己的私人愿望。三方各自获取所需的利益,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安排。”
朱武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目前的局势已经超出了我个人能够掌控的范围。但是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顺应形势的发展了。彭头领,如果你真的能够帮助我破解这个困局,将来在天山之地,必然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彭圯淡然一笑,回应道:“我只是想报自己的私仇罢了,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夜色愈发深沉了。
窗外的星星和月亮都被乌云遮蔽得严严实实,乌云正在不断地聚集。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之中。
而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拉开帷幕——
究竟谁才是那个执掌棋子的人?又有谁只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