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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腾渊,其势已成。但水面之下的暗流,却因这骤然改变的水势而愈发汹涌。陈远站在自己编织的权力网络中心,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张力与压力。

左宗棠在伊犁周边的军事威慑取得了预期效果。沙俄驻伊犁司令科尔帕科夫斯基接连向圣彼得堡发送急电,描述清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坦言“以现有守军,难以长期抗衡”。加之英国在外交上持续施压,俄国内部对是否继续在伊犁这个“鸡肋”上投入巨大成本产生了分歧。

然而,北极熊绝不会轻易松口。俄方代表格尔斯在谈判桌上改变了策略,不再强硬要求割地,转而提出一系列苛刻的经济条款:要求独享新疆部分矿产开采权、降低俄国商品关税、并获得在蒙古地区的贸易特权。这些条件,无异于另一种形式的经济殖民。

消息传回,朝堂之上再次哗然。部分守旧大臣认为,只要俄军肯撤,让渡些商业利益无伤大雅。但陈远深知其害,他在通过恭亲王呈递给太后的密折中痛陈利弊:“……此例一开,列强必蜂拥而至,竞相索要特权,则我利权尽失,国将不国!伊犁虽重,然国家经济命脉更重!宁可谈判僵持,亦不可饮鸩止渴!”

他的强硬态度,得到了左宗棠从西北发来的密信支持。左宗棠在信中写道:“……俄人狡诈,得寸进尺。我前线将士不畏血战,只望朝廷勿堕其彀中。陈额驸所见,实为老成谋国之言。”

一时间,陈远与左宗棠这两位一在朝一在野的重臣,仿佛形成了某种默契的同盟,共同对抗着朝中急于求成的妥协之声。西北的寒冰之下,外交与战略的暗流激烈碰撞。

台湾基隆,新修建的炮台工地上,工匠们按照西山制造局提供的图纸,浇筑着坚固的水泥基座。刘铭传亲自督工,对这批射程远超旧式岸防炮的新家伙充满了期待。与此同时,由制造局派遣技师指导的“台湾机器局”也开始尝试利用本地煤炭,小规模生产火药和维修枪械。

但陈远的目光,并未局限于台湾一岛。他指示李铁柱,利用上海的商业情报网络,密切关注日本的动向。李铁柱很快回报,日本国内并未因台事受挫而偃旗息鼓,反而加大了海军建设的投入,并向英国订购了新型巡洋舰。同时,日本浪人和商人出现在朝鲜半岛的频率明显增加。

“朝鲜……”陈远看着地图上那个紧邻大清龙兴之地的半岛,眉头紧锁。历史的阴影让他心生警惕。他再次密奏,建议朝廷应加强对朝鲜的“影响力”,派遣可靠人员协助其编练新军,更新武备,以防日本渗透。

这份奏折,在朝中却并未引起足够重视。多数官员认为日本新败,不足为虑,而朝鲜乃藩属,过度干涉恐其生疑。唯有李鸿章,似乎对陈远将触角伸向朝鲜的意图格外敏感。

“通商银行”的业务扩张迅猛,依托胡雪岩的旧有网络和陈远的新兴产业,资金流水惊人。然而,树大招风。市面上开始流传“通商银行”准备金不足、滥发银票的谣言,引发了几次小规模的挤兑风潮。虽在胡雪岩的运筹和陈远调集制造局流动资金的支持下得以平息,但隐患已现。

调查指向了淮系控制的几家钱庄。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金融攻击。陈远与胡雪岩密商后,决定反击。胡雪岩利用其影响力,暗中收紧了对那几家钱庄的拆借,同时,“通商银行”突然宣布接受以制造局生产的“标准化钢锭”作为抵押物进行贷款,这一创新举措立刻吸引了一批与制造局有业务往来的实业家,稳定了存款基础。

经济战线上的暗斗,刀光剑影,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陈远意识到,必须建立更独立、更强大的金融堡垒。他开始考虑,是否要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眼光,推出一些更“激进”的金融工具。

额驸府内,灵汐的孕期已过半,腹部明显隆起。太后关怀备至,赏赐越发丰厚,甚至暗示若生下男丁,将来前程不可限量。这种来自最高权力的“关爱”,让陈远在倍感荣宠的同时,心底那一丝不安也愈发清晰——他与这个旧王朝的绑定,正在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切割。

而更让他心绪复杂的是,杨芷幽再次来信。这次的信,不再是探讨技术,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迫。她在信中提到,南洋的基业虽已铺开,但欧洲列强对南洋的资源掠夺和技术封锁日益加剧,她掌控的几处锡矿和橡胶园受到了英荷资本的联合挤压。

“……昔日之言,犹在耳畔。再造之志,妾未尝一日敢忘。然独木难支,狂澜既倒,非一人之力可挽。君处庙堂之高,或可知晓,英人于缅甸、法人与安南,皆有所图,南洋恐成下一个棋局。风雨欲来,望君早做绸缪,若有契机,盼能遥相呼应……”

信的最后,附上了一小片经过特殊处理的、质地奇特的橡胶样品,以及一份简短的性能测试数据。

这封信,像是一份来自远方的警报,也像是一次隐晦的求援。杨芷幽敏锐地察觉到了东南亚格局的变化,并将这个信息传递给了他。她不再仅仅是旧情人,更像是一个身处不同战场、却怀着相似目标的……同志。

陈远将那片橡胶样品紧紧攥在手中,感受着其独特的弹性。南洋的橡胶,西北的钨砂,东南的海权,京城的权柄……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事物,在他脑中飞速旋转、碰撞、连接。

他铺开一张全新的白纸,提起笔,却久久未能落下。

家与国,旧情与新谊,现实的权柄与渺茫的理想,当下的危机与未来的布局……所有线索都缠绕在一起。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抉择,或者说,必须找到一条能将所有这些力量整合起来的道路。风已起于青萍之末,是任由其吹散一切,还是乘风而起,扶摇直上?

笔尖,终于落下。他画的不是战略图,也不是机器草图,而是一个极其粗略的、由数个相互连接的圆圈构成的网状结构图。中心,是“制造局”与“通商银行”。延伸出去的线条,分别指向西北、东南、上海、南洋……甚至,还有一个箭头,虚虚地指向了东北方向的朝鲜。

是时候,将这张网,织得更密,撒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