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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查队的任务,一去便是近一年光阴。

最初几个月,灵城城主尚能支撑。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二十支队伍如同石沉大海,传回的多是些无关痛痒、甚至荒诞不经的“发现”,耗费巨大却毫无实质性进展。即便有其他七大主城象征性的支援,作为发起者的灵城也承担了绝大部分的开销。在各方压力和日益沉重的财政负担下,灵城城主不得不痛苦地下令:撤回所有巡查队。

当风尘仆仆、面带倦色的狼佐回到城主府那处清幽小院时,瑞博恩正盘膝坐在院中一块聚灵石上吐纳。看到熟悉的身影,瑞博恩刚睁开眼,就被大步上前的狼佐一把捞起,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这一年分离的疲惫和憋闷都揉进这拥抱里。狼佐把脸埋在瑞博恩的颈窝,狠狠吸了一口幼崽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灵气的干净气息,这才心满意足地将人放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纯粹的放松笑容。

瑞博恩这次没有挣扎,甚至用小脑袋蹭了蹭狼佐的下巴以示安抚。他完全理解,对于一个习惯了天高海阔、独来独往的灵狼王族长兄来说,被束缚在一支纪律松散、效率低下的巡查队里,像打卡上班一样进行着徒劳无功的搜寻,还要应付同僚间的勾心斗角,是何等的煎熬。

狼佐拉着瑞博恩在院中石凳坐下,开始讲述这一年的经历。过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乏善可陈。他们的任务区域以西城为中心,辐射方圆千里,山川、密林、沼泽、荒村……地形复杂多变。这种跋涉对狼佐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他独自在秘境游荡的岁月比这艰苦得多。

然而,巡查队的主体成员,多是主城出身的“少爷兵”。他们习惯了城中的安逸,哪里吃得了这种风餐露宿、蚊虫叮咬的苦?除了在西城周边象征性地巡查了几日,后续的行程基本沦为公费游山玩水。遇到险峻难行之地,便找借口搪塞;需要深入探查的区域,往往敷衍了事,随便采集些“可疑”的植物标本便算交差。狼佐纵有通天之能,也无法凭一己之力扭转整个队伍的散漫风气。他们队如此,从其他方向传回的零星消息看,其余队伍的情况大同小异。

“果然,”瑞博恩听完,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嘲讽的叹息,“并非赤和他的人藏得有多深,而是我们的‘队友’……太不负责任。”他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和了然。这些养尊处优的少爷们,根本意识不到末日可能近在咫尺,只图眼前安逸,毫无远见卓识。灵城城主难得的危机意识和魄力,就这样被一群庸碌之辈消磨殆尽。

“西城派出的协助队伍呢?”瑞博恩皱着眉追问。

“稍好些,但也有限。”狼佐无奈地摇头,“他们更像是一群应声虫,看灵城的人敷衍塞责,便有样学样,谁也不愿做那个出头认真、反而可能得罪同僚的‘傻子’。人性如此。”他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瑞博恩沉默了。片刻后,他眼神变得异常清明,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算了,不重要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断幻想的决绝,“指望他们,是我想岔了。这担子,终究得靠我们自己扛起来。” 一股强烈的、不依赖任何人的意念在他心中升腾。

幸好,他并非毫无依仗。前世精研的阵法、炼器、炼金之术,此刻成了他最大的底气。一个曾经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因其邪恶本质而被深埋的念头,此刻如同挣脱枷锁的猛兽,咆哮着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绪——以秘境为炉!

这个疯狂的想法源自灵狼族秘藏的一份禁忌阵图。其创造者,一个在阵道与炼器上拥有惊世之才却堕入邪道的疯子,曾妄图献祭半个大陆的生灵,熔炼出一件举世无双的魔器。虽在最后关头被阻止诛杀,其启动的阵法雏形依旧造成了难以磨灭的灾难。这份阵图后来辗转落入灵狼族某任族长手中,因其过于邪恶而被束之高阁。前世痴迷阵道的瑞博恩,在遍览族中典籍时,自然也没有放过它,甚至私下做过深入推演。

此刻,瑞博恩脑中灵光乍现:若将此阵的核心目标,从“熔炼生灵”篡改为“熔炼尸傀”……再辅以他独有的、能焚毁邪恶的银炎……那么,当赤倾巢而出、尸傀大军压境之时,只要他能成功启动并维持这个大阵,便能以整个秘境为能量场域,将那些行尸走肉作为“燃料”,一举焚灭!这将是他对抗赤、守护秘境的最大底牌!

“大伯,”瑞博恩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我准备在两年内,走遍秘境八大主城!”

狼佐看着瑞博恩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没有追问缘由,只是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再走一遭!” 他起身便开始收拾行囊,行动力一如既往地强悍。对他而言,瑞博恩的决定便是族长的意志,执行即可。

刚走出灵城宏伟的城门,瑞博恩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走遍所有主城?”

狼佐脚步未停,声音沉稳而笃定:“不必问。你想做之事,自有你的道理。身为灵狼族人,我只需跟随族长的脚步。”他顿了顿,回头对瑞博恩露出一抹信任的微笑,“况且,我相信我族历代族长,皆心怀苍生,绝非邪佞之辈。”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瑞博恩心头微暖,他也不再隐瞒,郑重道:“我想以整个秘境为熔炉,以尸傀为薪柴,用银炎……将它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这是他构想中阵法最终极的形态。

狼佐闻言,眼中掠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你想做的事情,我必倾力支持。更何况,这是造福整个秘境的天大好事。” 他语气中没有丝毫质疑,只有全然的信任。

瑞博恩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带着点小得意转移了话题:“哦,对了!你出去这一年,我的修为可没落下。现在,我已经能在短时间内维持完全的人形了!” 他昂起小脑袋,蓬松的尾巴得意地晃了晃。九年时间,从幼崽形态到能化人形,这速度放在灵狼族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前世被誉为天才的他,达到这一步也用了十几年。

“当真?!”狼佐惊喜地停下脚步,“这可是大喜事!怪我,回来只顾着抱怨,竟忘了给你庆祝!失策,真是失策!”他懊恼地拍了拍额头,随即又高兴起来,“无妨!等到了西城,大伯带你去最好的酒楼,点上一桌最贵的席面,好好庆祝一番!放心,这一年的月俸加上以前攒的老本,管够!就算你把整间酒楼吃空,也断不会让你大伯我留下刷盘子抵债!” 狼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

瑞博恩被他逗笑了,碧眸弯成了月牙:“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对狼佐在秘境中似乎从不缺钱的“产业”有些好奇,但并未深究。毕竟,他自己若真缺钱,随便炼制几件蕴含灵力的法器丢出去,也足以在炼器师稀缺的秘境中引起哄抢。

一大一小,一沉稳一活泼,在洒满夕阳余晖的官道上渐行渐远。瑞博恩偶尔会坐在狼佐的肩头,眺望远方连绵的山脉。晚风拂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和远方未知的挑战。他们此去,能否顺利在八大主城埋下那惊天动地的阵基?赤的阴影,又何时会真正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