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佐看着父亲脸上深刻的沟壑和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如同失而复得珍宝般的巨大喜悦与痛楚,百年来强压在心底的委屈、思念和那些早已模糊的怨怼,在这一声呼唤中轰然决堤。
“父亲……” 狼佐再也无法抑制,一步上前,紧紧抱住了眼前这个同样苍老了许多的男人。他的声音哽咽,肩膀微微颤抖,“是我……我回来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这么久……”
斯劳德浑身猛地一震,随即那双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收紧,如同铁箍般将失而复得的儿子死死拥在怀里。他那颗被家人接连死亡摧残的伤痕累累的心,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暖流冲刷,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从他那布满沧桑的脸上汹涌而下。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将脸深深埋在儿子的肩窝,宽阔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地宣泄着积压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沉重情感。
维塔斯彻底惊呆了。他看看紧紧相拥的老爷和那个陌生男人,又看看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瑞博恩少爷,似乎明白了什么,浑浊的老眼瞬间湿润,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释然和巨大的欣慰。他悄悄地退后了几步,将空间留给了这对重逢的父子。
瑞博恩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迟来了百年的父子相拥,看着斯劳德那从不轻易示人的脆弱泪水,心头也涌起一阵复杂的暖意和淡淡的酸涩。这份厚重的亲情,是他前世今生都未曾真正拥有过的。
良久,斯劳德才勉强平复了过于激动的情绪。他松开狼佐,布满老茧的大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恢复了惯常的粗犷,重重拍了拍狼佐的肩膀,声音依旧带着浓重的鼻音:“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臭小子!” 他的目光这才转向旁边的瑞博恩,上下打量着他明显长高了不少的少年身形,眼中掠过一丝欣慰和更深沉的复杂,最终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带着点欣慰又有点别扭的笑容,“小狼崽子也回来了?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不错!”
瑞博恩挑了挑眉,对自家爷爷这独特的问候方式早已习惯,微微颔首:“爷爷。”
“行了行了,都别杵在门口喝风了!”斯劳德大手一挥,恢复了点一家之主的派头,揽着狼佐的肩膀就往宅邸里走,“快进去!维塔斯!维塔斯!准备最好的酒!今天喝个痛快!”
老管家维塔斯连忙应声,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指挥着几个激动不已的家养小精灵去准备一切。
然而,当一行人刚踏入主宅那光线略显昏暗、弥漫着古老木质和魔法香料气息的门厅时,老管家维塔斯却以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敏捷,一个箭步挡在了瑞博恩面前。他脸上激动的神情还没完全褪去,但眼神已经切换回精明管家的模式,手里不知何时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大叠足有半尺厚的文件。
“瑞博恩少爷,”维塔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严肃,“您回来得正好。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积压下来的、需要处理的家族文件、产业报告、与其他古老家族的重要往来信函副本、以及几处核心炼金实验室的季度能量消耗与产出分析表。老爷他……”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正揽着狼佐快步走向客厅、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斯劳德,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无奈,“老爷他最近身体欠佳,实在不宜过度操劳。正好您回来了,这些琐事……” 那一大叠文件被不由分说地塞进了瑞博恩怀里,沉甸甸的,几乎挡住了他的视线。
瑞博恩:“……”
他低头看着怀里这堆散发着羊皮纸和墨水味道、象征着庞大责任和繁琐事务的“见面礼”,又抬眼看了看自家爷爷斯劳德那明显心虚又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宽厚背影。
瑞博恩嘴角抽了抽。很好,离家十七年,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嘘寒问暖,而是被塞了一堆“作业”。这很斯劳德。
“维塔斯爷爷,”瑞博恩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刚回来,能不能……”
“不能,少爷。”维塔斯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神锐利,“这些都是积压很久的要务,刻不容缓。您就当帮帮老爷的忙,也熟悉一下家族近况。” 老管家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恳求的神色,“您也知道,老爷他……最近没有时间处理这些。”
瑞博恩看着怀里这堆东西,再想想西弗勒斯那冰冷的拒绝,心头一阵烦乱。他需要时间,需要理清思路,需要找到西弗勒斯。但看着维塔斯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客厅方向隐约传来的斯劳德“虚弱”的咳嗽声,他只能认命。
“我知道了。”瑞博恩抱着那堆文件,“书房?”
“您的书房一直为您保留着,每日都有侍从为您打扫。”维塔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微微躬身引路,“这边请,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