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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详细部署:

“西厂和锦衣卫的人,继续盯紧八大家核心成员及其仓库,银库,摸清他们与边军将领的具体勾结方式和证据。”

“白杆兵,分为数股,由各位老营统领,负责主要目标的抓捕,抄家和应对可能出现的武力反抗。”

“新兵四个营,分区域控制关厢主要街道,路口,维持秩序,封锁八大家主要产业,防止混乱和趁火打劫。”

“同时,这也是对他们最好的历练!见见血,也见见这世道的复杂!”

“记住,行动之时,打出钦差旗号,宣读圣旨,昭告其罪!我们是王师,是奉旨锄奸,不是土匪流寇!”

“末将等遵令!”众将轰然应诺,杀气腾腾。

秦翼明走出大帐,望着远处张家口堡和关厢区那一片灯火通明的畸形的繁荣,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之后,那里将被鲜血与火焰席卷。

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目光坚定。

卯时初刻,塞外的天光还未完全放亮。

张家口堡东关厢的福顺里大杂院里,已然有了窸窣的动静。

陈德福在被窝里磨蹭了最后一小会儿,终究还是在妻子王氏不轻不重的一脚和压低声音的催促下,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了起来。

北方的深秋清晨,寒意已然刺骨,他打着哆嗦,摸索着穿上那件虽然打了好几个补丁,但絮棉还算厚实的靛蓝色粗布棉袄。

这是去年他跟着范家商队干了整整一个秋天搬运活儿,咬牙用半吊钱给全家扯布新做的。

穿在身上,抵得上几分对这苦寒之地的敬畏。

他是个有福之人,能来到张家口。

哪怕是最苦的时候,他也能跟着范家老爷们讨口饭吃,在这乱世,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动作轻点儿,别吵醒了俩小的。”

王氏也披衣起身,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麻利地将灶台里昨夜埋着的火种拨亮,塞进几根耐烧的柴火。

冰冷的屋子里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他们一家四口,就挤在这大杂院东厢一间不足方丈的小屋里。

屋里除了一个土炕,一个旧木柜,一张歪腿桌子和几个板凳,几乎别无长物。

但比起关内许多地方易子而食的惨状,

陈德福觉得,能在张家口有这么个遮风挡雨的窝,能让老婆孩子吃上饱饭。

已经是老天爷,不,是范老爷们赏饭吃了。

“爹,冷……”炕里头,六岁的大丫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把脑袋往薄被里缩了缩。

三岁的小儿子狗蛋则睡得正沉,口水濡湿了一小块枕头。

“知道冷就好好盖着被子。”

陈德福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的责备。

他走到炕边,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又看了看儿子红扑扑的小脸。

心里那点因为早起的不情愿也消散了。

屋外,院子里其他住户也陆续起来了。

打水声,咳嗽声,婆娘骂孩子起床的吆喝声。

还有隔壁老赵头那永远咳不完的痰喘声,交织成一副鲜活而又略显杂乱的市井晨曲。

这大杂院里住了七八户人家,几乎都是像陈德福这样,靠着给各家商号当搬运工,脚夫、或者做些相关零活为生。

王氏往大铁锅里舀了两瓢水,又小心地从米缸里量出小半碗黄澄澄的小米,混上一大把晒干的菜叶子,准备熬粥。

米缸旁边,还有一个不小的布袋,里面装着杂合面,那是平时蒸窝头的主粮。

比起关内许多地方连麸皮都吃不上的光景,他们家缸里时常能见着米面。

偶尔甚至还能见到一小块咸肉疙瘩挂在房梁上——那是前段日子陈德福帮着卸了一批紧俏的南货,东家额外赏的。

“当家的,今儿个活儿多不?”

王氏一边搅着锅里的粥,一边问。

“谁知道呢,得去货场等着瞧。”陈德福就着盆里的凉水胡乱抹了把脸,

“听说昨天范家又到了一大批皮子,要是能摊上,又能多挣几十文。”

“那敢情好。”王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大丫的棉鞋都破得不成样子了,狗蛋的袄子也短了一截,眼看天越来越冷,得赶紧扯点布续上。”

“知道,知道。”陈德福应着,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开销。

房租一百文,柴米油盐差不多要四五百文,还得留出点应急……

要是活儿多,这个月说不定真能攒下点钱,给孩子们添置点新冬衣。

他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年跟着同乡来了张家口,虽然辛苦,但至少饿不死,还能有点余钱。

关内老家?他早就断了回去的念想,那年蝗灾旱灾接连不断,爹娘都没熬过来,地也早卖了,回去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粥熬好了,散发着小米和菜叶混合的香气。

陈德福就着一点咸菜疙瘩,呼噜呼噜喝了两大碗,身上总算有了点热气。王氏则小心地把粥晾温,准备等孩子们醒了再喂。

“我走了。”陈德福抹了把嘴,拿起靠在门后那根磨得光滑的榆木扁担和几条粗麻绳。

“晌午要是活儿不紧,记得回来吃饭。”王氏送他到门口,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衣领,“看着点车马,别毛手毛脚的。”

“知道了,啰嗦。”陈德福嘴上不耐,心里却受用。

他挑起空担子,融入了清晨赶往各个货场,码头的人流中。

张家口的清晨是属于劳动人民的。

东,西关厢的各处货场,车马店早已人声鼎沸。

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皮革,茶叶、草料以及汗水的混合气味。

穿着各色号衣的商号伙计大声吆喝着指挥装卸。

膀大腰圆的搬运工们喊着号子,将沉重的货包,箱子,皮捆从驼队、马车上卸下,或者装车发往各地。

陈德福熟门熟路地挤到范家隆昌号货场外的人群里,眼巴巴地看着管事分配活计。

今天运气不错,管事点到了他,让他和另外几个人去卸一批刚从口外运来的羊皮。

这活儿不算最重,但羊皮蓬松,占地方,费工夫,工钱按件算,细水长流。

他和其他工友一起,扛起一捆捆沉甸甸,带着腥膻气的羊皮,步履稳健地往返于货场和仓库之间。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内衫,额头上也冒出了热气,但他心里是踏实的。

每扛完一批,他就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盘算着今天能挣多少。

休息的间隙,他蹲在货场边的墙根下,从怀里掏出王氏给他带的杂面饼子,就着凉水啃着。

工友们互相开着粗俗的玩笑,抱怨着活累,管事苛刻。

也交流着哪里又有新商队到来,哪家商号最近出手大方的小道消息。

“听说了吗?北边的皇帝,好像要查边贸了?”

一个工友压低声音说。

“查个屁!”另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嗤之以鼻,

“哪年不来点风声?雷声大,雨点小!这张家口上上下下,哪个指头不沾着这买卖?”

“断了这财路,大家伙儿一起喝西北风去?皇帝老子也得讲道理不是?”

“就是,就是!没了范老爷、王老爷他们,咱们都得饿死!朝廷?朝廷除了要钱要粮,啥时候管过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