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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他看向一旁忐忑不安的向导李七,语气转为郑重,带着明确的托付之意:

“李七哥,我师娘和诸位老夫人、小姐的安全,以及她们一应采买事务遇到的问题,就暂时全权拜托你了。

若遇寻常琐事,以你的机敏,自可相机处置;

若有为难之处,或遇不开眼的前来滋扰,不必硬扛,立刻去寻朱富管事出面解决。”

李七听闻陆渊在这紧要关头,将女眷和她们采买事宜托付给自己;

分明是并未因昭家之事而改变在丹溪里安家的初衷;

顿时受宠若惊,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咚”地一声落了地!

他激动得脸颊泛红,连忙将胸脯拍得山响,声音洪亮地保证:

“陆小先生放心!您和华神医如此信得过我李七,我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当护得诸位贵人周全,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您和华神医尽管放心去忙大事,这里一切有我!”

眼见后方已然安排稳妥,再无后顾之忧;

陆渊这才从容地转过身,面向那焦急万分的昭阳。

他神色平静无波,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映照着对前方未知的审慎与洞察。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只简洁地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昭家主,前头带路吧。”

短短六字,听在昭阳耳中却宛如仙乐!

他如蒙大赦,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连声道谢:

“多谢陆先生!多谢华神医!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随即急忙侧身,毕恭毕敬地引着陆渊、华佗;

以及一同前往以备参谋的徐庶与崔林,快步走向昭家早已备好的、装饰颇为考究的马车。

车夫挥动长鞭,在空中甩出一声清脆的炸响。

车轮开始转动,起初缓慢,随即加速,很快便驶离了喧嚣的码头集市区域;

转而奔向那条通往镇外、掩映在葱茏草木间的道路。

马车向着那座隐藏在青山绿水之间、平日里应是安宁祥和的昭家坞堡,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无形迷雾笼罩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辙碾过路面,留下的不仅是痕迹,更像是一道引线,正将众人引向一个精心编织的、吉凶未卜的局中。

与此同时,汝南,孤山峪。

晨光透过简陋的茅屋缝隙,洒在张飞那张因兴奋而愈发显得粗豪英武的脸上。

他刚用过早膳,此刻正双手叉腰,铜铃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带着几分满意和急切;

看着风尘仆仆的孙敬和两名护卫在案几前狼吞虎咽,仿佛他们吃得越香,他心里的石头就落得越稳。

简雍、阿彪和副将张信陪坐在一旁的案几边,屋内的气氛因接连的好消息而显得格外热烈。

今日对他们而言,堪称双喜临门——不仅孙敬带来了陆渊的亲笔尺素,糜家商队也传来确凿消息:

再有两三日,主公刘备便将率领大军抵达汝南,命他们做好迎接准备!

张飞看过陆渊那封言辞恳切、布局深远的尺素后,激动得一拍大腿,震得案几上的碗碟都跳了一跳。

他当即就想下令,让副将张信去通知范强和张达,点齐一千最精锐的黑虎军,再带上部分近期收拢的精壮流民;

明日就押运大批粮草辎重,跟随孙敬先行前往南阳,务必帮助陆贤弟在那里站稳脚跟,打开局面!

“三将军,且慢!万万不可如此急切!” 简雍见状,急忙起身劝阻,他捋着胡须,语气沉稳而老练;

“主公不日便将抵达,此乃头等大事。

不如让孙统领和弟兄们好生休整几日,待主公亲至,看过陆小先生的尺素,尤其是……

那至关重要的第二个锦囊之后,再统筹全局,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方略,方为万全之策啊!”

陆渊的尺素,简雍早已仔细拜读。

对于信中提出的“汝南方面需避实就虚,保存有生力量,暂避曹军锋芒,以待天时”的核心观点,他深表赞同,甚至感到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振奋。

至于将汝南民众和力量转移至南阳的构想,在他眼中更是一招跳出困局的妙棋。

他们在汝南苦心经营近一月,对此地情势已然了若指掌。

这片袁氏的故乡,先后遭受了瘟疫与战火的双重蹂躏,如今民生凋敝,满目疮痍。

加之地方豪强林立,各自为政,更兼地处中原腹心,乃四战之地,北有曹操虎视,东南有孙策觊觎,西南有刘表牵制;

处境比之当年的徐州还要险恶三分,绝非理想的立业根基。

反观南阳,虽亦是各方势力交错之地,情况复杂,但若能依陆渊之策,成功将汝南部分人口与力量转移过去,局面便豁然开朗!

按照陆渊在信中的描绘——只要获得主公刘备的全力支持,他便有把握说动刘表,将南阳郡“借”予主公立足!

届时,以南阳为战略跳板,西可图取汉中,进而可进军巴蜀,西北可安定雍凉!

待刘表百年之后,再顺势全据荆州,与江东孙策结盟,共伐国贼曹操……

倘若这一系列环环相扣、气魄宏大的战略构想真能逐步实现;

简雍几乎不敢想象,那将会是怎样一幅波澜壮阔、足以光耀史册的画卷!

最让他心头剧震的是,陆渊在尺素中,似乎早已精准预见到了刘备抵达汝南后可能面临的复杂局面,并再次郑重提醒:

一旦主公抵达,务必立刻将阿彪手中保管的第二个锦囊呈交主公亲启,其中藏有他针对汝南当下局势的应对方略。

张飞对陆渊,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毫无保留的信赖。

尺素中再次提及锦囊,让他那颗躁动的心更是痒得难受,忍不住又一次将哀怨又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如同石佛般沉默端坐的阿彪。

那眼神仿佛在说:“彪子,你就不能让俺老张先瞅一眼吗?”

得益于前期充足的粮草储备和医疗队深入乡里的惠民行动,张飞在汝南的工作可谓卓有成效。

他不仅成功收拢安置了近三万流民在孤山峪及周边开荒屯田;

更凭借其直率豪爽、嫉恶如仇的性情,与当地百姓打成了一片,赢得了颇高的威望。

然而,一想到陆渊身边此刻竟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队伍护卫,张飞这心里就七上八下,怎么也踏实不下来。

刚才听闻于禁在博望坡设伏拦截之事,更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后怕不已——

若非那神奇的“虎兄”关键时刻显威,他那位陆贤弟,能否安然脱险,恐怕就很难说了!

阿彪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话都涌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那双紧握成拳的手显示出他内心的挣扎。

回归公子身边的渴望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的心,可脑海中陆渊临行前那郑重其事的嘱托,又像一盆冷水,让他硬生生将冲动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颓然坐回原位,只是那紧抿的嘴唇和不时瞟向窗外南阳方向的眼神,泄露了他未尽的心事。

他这番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模样,哪里逃得过张飞那双看似粗豪、实则时常心细如发的眼睛。

未等阿彪完全坐稳,张飞那洪钟般的声音便带着几分戏谑和了然响彻茅屋;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如同猎手发现猎物破绽般的机灵光芒:

“彪——子!” 他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但脸上却堆起一个自以为十分“和蔼可亲”实则略显滑稽的笑容;

“是不是很想回你家公子身边去?俺老张最是通情达理!想走?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