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稚语藏心:秋阳下的青涩告白
午后的秋阳格外温和,穿过老槐树疏朗的枝桠,在地面织出细碎的金影,连风都裹着点干燥的暖意,吹得槐树叶轻轻晃。沈砚之坐在树下的青石凳上,正低头帮小姑娘阿桃系纸鸢线——那纸鸢是阿桃昨天亲手糊的,翅膀上用彩笔涂了满片桂花,只是竹骨扎得有些歪,线轴也总滑手。他指尖捏着棉线,小心翼翼绕过竹骨的接口,生怕扯坏了薄纸,耳边还听着阿桃叽叽喳喳说“昨天梦见纸鸢飞得比云彩还高”。
指尖刚把线打了个结实的结,就听见身边传来轻轻的一声“沈公子”。那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像往常那样清脆。沈砚之抬头时,正好撞进阿桃泛红的眼眶里——小姑娘攥着纸鸢的一角,指节都捏得发白,脸颊也透着不正常的红,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我……我娘说,女孩子满十八就能议亲了,我明年就满十八了。”
沈砚之愣了愣,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以为阿桃是盼着生辰,想讨句祝福,便弯了弯眼睛,语气带着笑意:“那要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到时候想要什么礼物?是想我教你画新的纸鸢,还是帮你做个更结实的线轴?”
“我不要礼物。”阿桃忽然抬起头,大大的眼睛里亮得像藏了星星,却又蒙着层浅浅的水汽,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怯意,手指还无意识地绞着纸鸢的边缘,“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觉得你很好——你会教我画画,会帮李嫂择菜,说话也温温柔柔的,像画里走出来的人……等我再大些,能不能……能不能跟你一起过日子?就像我爹娘那样,一起做饭,一起在树下晒太阳。”
这话像阵突然吹来的轻风,让沈砚之指尖猛地一颤,手里的线轴“嗒”地一声落在地上,滚出去老远。他怔怔地看着阿桃认真的模样,小脸上满是期待,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生怕打扰了这份纯粹的心意——这孩子的喜欢那样直白,像初秋刚开的桂花,带着青涩的甜,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可他从没想过,会收到这样一份稚嫩又真诚的告白,心里又暖又慌,不知该如何回应。
“阿桃,”沈砚之连忙起身,快步捡起线轴,又蹲下身与她平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放得极柔,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糖,“你现在还小,才十五岁,眼里看到的‘好’,或许只是因为我陪你玩、教你画画,是一时的喜欢。等你再长大些,会去更多地方,遇到更多很好的人——可能有人会陪你爬更高的山,有人会给你摘更甜的果子,到时候你就会明白,真正的‘一起过日子’,不是只靠‘觉得好’就能行的,还要有很多很多的牵挂和默契,是两个人都想把日子过暖。”
阿桃的眼眶更红了,水汽慢慢聚成泪珠,却强忍着没掉下来,只是咬着下唇,声音带着点委屈的哽咽:“那……你是觉得我不好吗?是因为我还太小,不会做饭,也不会缝衣服吗?我可以学的,我现在就跟我娘学煮粥,学缝布偶!”
“不是的,阿桃一点都不好。”沈砚之连忙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疼她,“阿桃很乖,会糊好看的纸鸢,会帮李嫂拾柴,还会把自己的糖糕分给小伙伴,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姑娘。只是……”他顿了顿,想起陆承骁临走时帮他拢衣领的模样,想起对方说“等我回来”时眼底的温柔,想起自己每天坐在槐树下盼他归来的牵挂,眼底不自觉软了下来,语气也多了几分认真,“只是我心里,已经有想等的人了。我要等他从边境回来,跟他讲我记起来的家事,讲营里这些日子的趣事,还要跟他一起去看看我老家的桂花树。这种‘想一起过日子’的心意,是要完完整整留给那个你最牵挂、也最牵挂你的人的,不能分给别人。”
阿桃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慢慢松开了绞着的纸鸢,泪珠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砸在青石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慢慢点了点头,声音还有点哑:“我知道了……那我还是能跟你学画画吗?我还是想画你说的桂花树。”
“当然能。”沈砚之笑着把线轴递回她手里,还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等过两天,陆将军回来了,我心情好,教你画我记忆里最好看的桂花——就画我家院子里的那棵,开花的时候,满树都是黄灿灿的,连风里都是香的。”
阳光透过槐树叶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阿桃听着“画桂花”,终于破涕为笑,又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说起话来,一会儿说“要给桂花树画只小兔子”,一会儿说“要画个月亮挂在树顶上”。沈砚之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心里轻轻舒了口气——还好,没让这份纯粹的心意沾染上失落,没让这颗小小的心因为拒绝而难过。他抬头望向边境的方向,风里好像都带着越来越浓的期待暖意,再过一天,那个他最牵挂、也牵挂着他的人,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