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归骑踏尘：秋营迎得故人还
晨光刚漫过营寨最高处的玄色旗幡，把旗面上绣的猛虎纹样染成暖金色，就见守在营门的亲兵忽然直起身子，指着远方尘土飞扬的方向高声喊：“是将军的队伍！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喊声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营寨，瞬间激起满营的欢腾。沈砚之正在伙房帮李嫂蒸桂花糕，手里握着木勺，正往蒸屉的间隙里添热水——那桂花糕是他凌晨就起来准备的，按母亲的方子磨粉、加糖，还特意在糕面撒了层新晒的干桂花，就盼着陆承骁回来能第一时间尝到。听到喊声时，他手里的木勺“当啷”一声落在蒸屉边缘，热水溅出来烫到指尖，他却浑然不觉，只慌忙用围裙擦了擦沾着面粉的手，快步往营门口跑。青色的衣角被风掀起，扫过门槛时带落了几片干柴，心里的慌乱与欢喜像翻涌的潮水，撞得胸腔发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脚下的青石板路好像都比平时短了许多。
远远地，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玄甲骑兵的影子，马蹄踏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像团移动的灰云，朝着营寨的方向而来。最前方那匹雪白的战马上，一道银甲身影格外醒目——是陆承骁。他身姿挺拔地坐在马背上，背脊没有丝毫弯曲，手里稳稳握着缰绳，银甲的肩胄上还沾着些战场的泥痕与暗红的血渍，显然是刚结束征战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虽难掩眉宇间的疲惫，可那双望向营门的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晨光，精准地穿过人群，落在沈砚之身上。
队伍渐渐近了，马蹄声“哒哒”地敲在青石板上，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沈砚之站在迎接的人群最前面，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看着陆承骁翻身下马——他动作依旧利落，银甲的铜扣随着动作碰撞出清脆的声响，落在地上时，还溅起了几点尘土。陆承骁刚站稳，就抬手卸下了头上的头盔，露出额前有些凌乱的黑发，他没顾上跟围上来的亲兵说话，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一眼就锁定了沈砚之，大步朝他走过来，伸手就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战场的余温，粗糙的指腹蹭过他手腕细腻的皮肤，还能摸到掌心里因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那触感真实而踏实，瞬间驱散了沈砚之多日来的牵挂与不安。
“等急了吧？”陆承骁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些，显然是赶路时风吹多了，却满是笑意，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圈，像是要确认他是否安好，最后落在他微微圆润的脸颊上，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看来在营里没受委屈，反而胖了点，李嫂的手艺果然好。”
沈砚之的眼眶瞬间红了，水汽在眼底慢慢聚起，他先是摇了摇头，想否认自己没等急，可话到嘴边，又忍不住点了点头，最后那些牵挂与想念，都变成了小声的嗔怪：“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对了，我给你缝的护膝还好用吗？有没有冻着膝盖？我给你留了桂花糕，还在伙房蒸着，得再等会儿才能好……”
“好用，一直贴身带着，没冻着。”陆承骁打断他絮絮叨叨的话，伸手替他拂去肩上沾着的面粉与尘土，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他，又轻轻把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他更靠近自己些，“路上跟小赵聊了一路，他把你在营里的事都跟我说了——教孩子们画桂花，帮李嫂择菜蒸糕，还跟王叔他们处得很熟，连你在校场练枪，把老兵都惊到的事，也没落下，嗯？”
沈砚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守在他帐外的亲兵小赵，把自己这些日子的事都告诉了陆承骁，耳尖瞬间发烫，像被火烧了似的，连忙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想拉开点距离，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都是些小事，不值当说，你别听他们乱讲……对了，我记起好多以前的事了！我家院子里的桂花树，我娘做桂花糕的方子，还有我爹教我写的第一句诗，我都一笔一划写在纸上了，等会儿回营帐就拿给你看，你肯定会喜欢的！”
“好，慢慢说，不急，我都听着，一整天都听你说。”陆承骁握着他的手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些，牵着他往两人的营帐方向走。身后是亲兵们欢喜的喧闹声，有人在讨论战场上的事，有人在喊着要去伙房讨碗热汤，风里还飘着从伙房方向传来的桂花糕甜香，混着晨光的暖意，格外让人安心。沈砚之走在陆承骁身边，侧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又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暖得发烫，忽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值了——深秋的营寨里，故人归，暖意浓，往后的日子，终于可以和他一起，把那些记起的珍贵过往，慢慢过成往后朝夕相伴的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