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帐内撞破：军情掩心事
沈砚之回到中军帐时，帐内已点起了油灯，昏黄的光把案上的碗筷照得暖融融的。阿澈送来的晚饭还冒着热气，是他爱吃的糙米饭配着酱肉，还有一碗熬得稠厚的小米粥。可他扒了两口饭，心里却总惦记着陆承骁——不知道人醒了没，烧退没退彻底，有没有按时吃饭。
“罢了。”他放下筷子，指尖在碗沿摩挲了两下，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反正帐子离得近，去看一眼就回来，若是陆承骁还睡着，就把阿澈送来的酱肉留下，也算全了同袍的情分。
他起身时，特意理了理玄色软甲的下摆，又抬手按了按额角——方才在陆承骁帐内强压下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他怕自己脸上还带着异样，被人看出破绽。帐外的夜色已浓，月光洒在沙地上，泛着细碎的银辉，远处传来兵士换岗的脚步声，规律而沉稳，倒让这营区多了几分安心。
走到陆承骁帐外时，沈砚之特意放轻了脚步。他刚想透过帐帘的缝隙往里看，却听见帐内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不是熟睡时的呼吸声，是有人醒着。
他的动作顿住了，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慌乱。醒了？是何时醒的？刚才自己在帐内那些话、那些动作，他是不是都知道了？这些念头像乱麻一样缠上来，让他转身想走，可脚却像被钉在地上，挪不动半步。
“罢了，既来了，总不能转身就走。”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掀开帐帘，刚要开口说“陆将军醒了”，却见帐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
陆承骁正坐在榻边的矮桌前，身上的银鳞甲已卸了大半，只留着内衬的麻布短衫，露出的小臂线条紧实，带着常年习武留下的肌肉轮廓。他手里拿着一叠军情简报，眉头微蹙，目光紧盯着纸上的字迹，油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眼底的严肃照得清晰。桌上还放着一个空了的粥碗，旁边叠着几张写满字的纸，显然是醒了有一阵子，不仅吃过了饭，还开始处理军务。
听到帐帘响动，陆承骁抬起头，目光落在沈砚之身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浅淡的笑意：“砚之？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却比白天清亮了不少，显然身体已无大碍。
沈砚之这才回过神，连忙收回目光，伸手把手里提着的食盒递过去，语气尽量放得平淡：“阿澈送来的酱肉，想着你病刚好，可能没什么胃口，给你送点过来。”他没提自己是特意来探望，也没提刚才来过，只把来意归为“同袍间的关照”。
陆承骁放下手里的简报，接过食盒打开，浓郁的酱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他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更深：“倒是有心了。正好我刚才喝粥没吃饱，这酱肉来得及时。”他拿起一块酱肉递到沈砚之面前，“你要不要也尝尝？阿澈的手艺确实不错。”
沈砚之连忙摆手：“不用，我在帐里吃过了。”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军情简报上，只见最上面一张纸上写着“北狄粮草营异动”的字样，旁边还画着简易的地形图，标注着几个红色的圆点，显然是重要的布防位置。“你刚醒就处理军务，不多歇会儿？”他没话找话，想掩饰刚才的慌乱。
陆承骁把酱肉放回食盒，重新拿起简报，手指在纸上轻轻点了点：“歇不住。这北狄最近动作频繁，粮草营换了三个地方，显然是在准备什么，若是不提前查清楚，怕是要出乱子。”他抬头看向沈砚之，目光里带着认真，“你这几日带训也累，还旧伤在身，这些军情简报我先看着，等整理出重点，再跟你商量。”
沈砚之愣了愣——陆承骁这是要把军务都揽过去，让他休息？他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暖意，却又有些不自在，连忙开口：“不用，我……”
“没什么不用的。”陆承骁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你这几日的状态我都看在眼里，强撑着带训，还差点在校场晕倒，若是再这么熬下去，旧伤复发就麻烦了。”他把桌上的简报都拢到一起，叠得整整齐齐，“这些我今晚就能整理好，你回帐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议。”
沈砚之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的话忽然说不出口。他知道陆承骁是为他好，可这份好，却让他有些无措——他习惯了自己扛着所有事，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扮演坚强，突然有人把他的负担接过去，让他休息，反而让他觉得不自在。
“那……辛苦你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没再拒绝。帐内的油灯静静燃烧着，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拉得老长，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沈砚之没再多留，怕待得久了，会忍不住想起刚才在帐内的那些脆弱，更怕自己会露馅。“那我先回帐了，你也别熬太晚。”他转身朝帐帘走去，脚步比来时快了些，却没了刚才的慌乱，多了些不易察觉的暖意。
“好。”陆承骁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深了些，直到帐帘重新落下，才收回目光。他拿起桌上的食盒，看着里面的酱肉，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沈砚之嘴上说着是“同袍关照”，可这特意送来的酱肉，还有刚才进门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都在告诉他，沈砚之心里，从来都没放下过。
他重新拿起军情简报，却没立刻看，而是想起了刚才沈砚之在帐内的模样——低着头，把自己的手贴在脸上，声音带着哽咽，说着那些藏在心里的委屈和牵挂。那时候他没敢睁眼，怕惊扰了这份脆弱，更怕沈砚之会因为被撞破而再次竖起防备。
“砚之，再等等我。”陆承骁轻声呢喃，指尖轻轻拂过简报上的字迹，“等我把这些军务处理好，等你再勇敢一点，我们就把过去的误会都解开，再也不分开。”
帐外的月光更亮了，透过帐缝洒进来，落在桌上的军情简报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照得清晰。陆承骁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开始在纸上标注重点——他要尽快把这些军情整理好，让沈砚之能多休息一会儿，更要尽快扫清他们之间的障碍，让那个在他熟睡时悄悄展露脆弱的沈砚之，能真正敞开心扉，重新接纳他。
而中军帐内，沈砚之靠在榻边，手里拿着一本没翻几页的兵书，目光却没落在书页上。他想起陆承骁坐在矮桌前处理军务的模样，想起他说“这些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时的坚定，心里忽然觉得暖暖的。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陆承骁掌心的温度，那些藏在心里的委屈和害怕，似乎也没那么重了。
“或许，真的可以再相信他一次。”他轻声呢喃，把兵书放在案上，躺到榻上闭上眼睛。帐外的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洒进来，落在被褥上，泛着细碎的银辉，让他渐渐放松下来，这一夜，竟睡得格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