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分别的日子,任如媚与萧红玉不舍,亲自将钱满粮与乐儿送到乢山脚下的农家,随行的还有抱着周子吉的茗香。
“茗香,照看好子吉。”任如媚叮嘱茗香。
茗香眼眶泛红。自被后母逼婚,茗香服毒自尽,被钱满粮救下,安置在任如媚的身边,贴身伺候任如媚。
虽是主仆,然任如媚待茗香亲如姐妹。
因尚在襁褓的周子吉,也要随父亲钱满粮和兄长周承乐一同回到焦县,接确玉瑶宫外面的世界。任如媚信任茗香,将茗香派往焦县,专门照看周子吉。
“是,小姐!”茗香追随任如媚已近十载,素来形影不离。此刻离别在即,她终究没能忍住,泪珠簌簌滚落。
“茗香姑娘,子吉便拜托你了!”萧红玉早已不复往日的倔强,为人母后尽显柔情慈意。她对着茗香屈膝一礼,话音里满是化不开的不舍。
“大使者,折煞香茗了。”见萧红玉向自己行礼,惊的茗香忙侧身避开,流着泪道,“这是茗香应该做的,请大使者放心,茗香定护小公子万全!”
“娘,你与乐儿同去吧。”乐儿第一次面对与娘亲分离,紧紧拉住娘亲的手,要娘亲同行。
“乐儿乖,”任如媚蹲下身,轻抚儿子的脸,深深看着儿子,想将儿子现在的模样刻进脑里。“你与爹爹先去,过段日子,待娘亲打理好宫中事务,便与红玉娘去看你和弟弟。”
“娘……”乐儿瘪瘪嘴,就要掉眼泪。
“乐儿,”任如媚语气一沉,神色也骤然严厉了几分,“你已是小男子汉,岂能动辄落泪?此番随你爹爹出去见世面、长本事,为娘等着看我儿习得真功,荣耀归来!”
见娘亲神色坚定,乐儿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用力点点头:“娘,乐儿知道了,乐儿不哭,乐儿会好好学本事,回来保护你和红玉娘!”
任如媚心中一软,伸手将儿子揽入怀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的好儿子。”
萧红玉站在一旁,早已红了眼眶,伸手轻轻拍着任如媚的后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钱满粮走上前,将乐儿从任如媚怀中接过,又看向茗香怀中的周子吉,沉声道:“夫人,娘子,你们放心,我定会照顾好两个孩子。”
任如媚起身,望着钱满粮,眼中满是不舍与信任:“夫君,一路保重,万事小心。”
萧红玉也强忍着泪水,叮嘱道:“夫君,路上多留意,莫要大意。”
钱满粮点点头,不再多言,将乐儿抱上马车。
茗香抱着周子吉,深深看了任如媚一眼,屈膝行了一礼,在钱满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钱满粮亲自驾车,马车渐行渐远。
乐儿趴在窗边,望着越来越远的娘亲,终于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任如媚与萧红玉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载着夫君与孩儿的马车消失在小道的尽头,才缓缓转过身,泪水终究还是滑落了下来。
马车碾过晨露未曦的石板路,车轮辘辘声打破山野的寂静。
钱满粮握着缰绳的手稳如磐石,却时刻留意着车厢内的动静。
乐儿已止住抽泣,正扒着车窗愣愣望着远山。
茗香则将周子吉搂在怀中,轻拍着哼起安神的调子,襁褓中的婴孩呼吸均匀,不知是否已入梦乡。
因带着襁褓中的幼子,钱满粮不求快,只求稳。每日黄昏前必找客栈歇息,明日天亮再继续赶路。
第三日午时,马车行至一个叫棋镇的小镇,钱满粮找了一家饭店,带茗香与乐儿用午饭。
钱满粮停好马车,从马车上抱下乐儿,又搀扶茗香下了马车。
“老爷,这小镇看着倒热闹。”茗香抱着周子吉,目光扫过街边琳琅的摊贩。
竹篮里的麦芽糖冒着琥珀色的光,货郎的拨浪鼓咚咚作响,空气中混着馒头的麦香与酱肉的咸鲜,比乢山脚下多了许多人间烟火气。
钱满粮“嗯”了一声,将乐儿往身侧拉了拉,避开迎面跑来的嬉闹孩童:“先吃了饭再赶路,子吉怕是也饿了。”
他抬头望了眼身前的“百味居”,门楣上的木匾被烟火熏得微微发黑,却透着几分踏实的暖意,便抬脚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有客来,忙笑着迎上来:“客官里边请!几位要雅间还是大堂?”
“大堂就好,”钱满粮指了指角落的空桌,“快些上几道热菜,再来一笼馒头、一碗小米粥。”他记着周子吉尚在襁褓,吃食需得细软。
“好嘞!”店小二应得爽快,转身便往后厨去。
茗香将周子吉小心抱在膝上,又从行囊里取出小毯子盖在他腿上。
乐儿则好奇地扒着桌子边缘,看邻桌客人碗里的酱肘子,小鼻子忍不住抽了抽。
不多时,饭菜上桌。
茗香将米粥吹凉,小心翼翼喂到周子吉的嘴里。许是饿了,周子吉嘬着米粥,满足地吞咽。
就在这时,邻桌两个食客的聊天吸引了正专心吃饭的钱满粮。
只听其中一人道:“怎么都没料到,那殷家班的班主殷万明,原来是个人面兽心的恶徒!”
“就是,”另一人急声附和,“要不是慕容姑娘擒了那殷万明,全棋镇的人都还蒙在鼓里。”
“唉!虽说那殷万明是伏法了。但殷家班也散了,慕容姑娘也就成了无处栖身的孤苦人了。”
“棋镇百姓受过慕容姑娘的恩情,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去任何一户人家吃住……”
“欸!话虽这么说,慕容姑娘定是不肯的。她也知穷人都不容易,怎会去蹭他们的光。”
“说到这事,”其中一人压了压声,向另一人身侧凑了凑,轻语,“我也是适才在镇东路过听了一耳。说屠大嘴看上慕容姑娘了,想纳慕容姑娘为妾……”
“甚?”另一人惊叫出声,愤声喝道,“那屠大嘴也不撒泡尿照一照,怎好意思打慕容姑娘的主意?”
“嘘!小声点。”其中那人忙出声劝阻,仍将声音压低的几不可闻,“那屠大嘴仗着是乡绅,便想胡作非为。被他看上的姑娘,多半难逃他手,恐慕容姑娘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