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得像要把大地烤化。京城上空却阴云密布，不是寻常雨云，而是影宫战舰投下的阴影。那艘由纯粹怨念构成的终焉号主舰，此刻已不再是虚影，而是凝实成一艘覆盖半边天际的庞然大物。舰身表面流淌着液态黑火，每一滴落下，地面便腐蚀出一个深坑，坑中升起扭曲的七苦印符箓。
林墨悬浮于皇城之巅，黑白双瞳中的太极图疯狂旋转。他身后，将军残魂凝成的金色虚影高达十丈，手持苍云断刃的投影，英武如神只。萧清凰立在他身侧，玄色龙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眉心的日月印记虽已黯淡，却倔强地散发着微光。
来了。林墨低语。
话音未落，影宫战舰的甲板洞开，玄冥身着黑火蟒袍，手持青铜古灯，踏空而下。他的身形不再是老者的佝偻，而是恢复了壮年时的挺拔，白发转黑，面容俊朗，唯独那双左白右黑的瞳孔，透着不属于人间的冰冷。
时辰到了。玄冥的声音像千万人同时开口，让老夫看看，你们所谓的，能撑几息。
他抬起古灯，灯芯的黑雾瞬间暴涨，化作九条黑火巨龙，每一条都长达百丈，龙鳞由七苦印符文构成。巨龙咆哮着冲下，目标不是林墨二人，而是...京城的九座城门。
不好！萧清凰脸色骤变，他要断龙脉根基！
龙脉的节点虽在皇陵，但根基却在九门。九门一破，国运立散，届时整个京城都会变成玄冥的。
残魂！林墨怒吼。
识海中，金色的海水沸腾，少年林惊澜的身影冲天而起，与林墨的肉身完全重合。这一刻，林墨的气息暴涨，从初入太极境直接拔高到半步因果境。他抬手，苍云断刃斩出，不是一刀，是...千万刀。
每一刀都精准地斩向一条黑火巨龙的逆鳞。刀芒所过，空间寸寸碎裂，露出背后漆黑的虚无。黑火巨龙被斩中，发出哀鸣，竟在半空僵直了半息。
半息，足够了。
萧清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掌心日月印记上。印记骤然璀璨，化作一轮真正的日月，日轮灼热，月轮清冷，两者交织，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直贯九门。
光柱落下，九座城门同时亮起金色的守护符箓。那是将军残魂记忆中的镇北军血誓，当年林惊澜以此守住国门，今日用以护住京城。
玄冥冷笑，古灯再晃。
九条黑火巨龙竟在空中融合，化作一条超巨型的怨念之龙，龙口一张，吐出的不是龙息，是...三百年来的亡魂哀嚎。音波所过，守护符箓剧烈颤抖，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林墨！萧清凰咳血，撑不住了！
林墨的黑白双瞳突然停滞，左眼的黑与右眼的白同时涌出体外，在他身后形成一面巨大的太极图。太极图缓缓旋转，竟将怨念之龙吐出的哀嚎...反向吸收了。
你疯了！玄冥第一次露出惊容，那是三百万人的怨念！
那又怎样？林墨的声音已分不清是本人还是残魂，守不住，便一起扛。
怨念入体，他的肉身开始崩解，皮肤龟裂，露出下方的金色骨骼。那是将军残魂的骨骼，正在替代他的凡胎肉体。萧清凰想阻止，却被一股柔力推开。
别碰。林墨低吼，现在我的体内，是怨念的战场。你进来，也会被污染。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双瞳中的太极图竟...碎裂了。黑白两色分离，化作两道流光，一道涌入苍云断刃，一道涌入萧清凰眉心的日月印记。
战术...启动。他艰难开口。
玄冥脸色一变，他感应到自己的因果网络中，突然多了一个。那节点正是林墨，正在疯狂吞噬怨念，像无底洞。
找死！他催动古灯，要将林墨的灵魂从节点中扯出。
但就在此时，林墨胸口的字玉佩发出清脆的鸣响。玉佩裂纹中，透出温暖的金光，金光凝成一根细线，精准地连接到了古灯的灯芯。
间隙...到了。林墨嘴角溢血，却笑了。
玄冥的因果网络，每接收十万份怨念，需要三息过滤。而此刻，他刚刚吞噬了九门怨念，正好达到十万份。灯芯的黑雾开始翻滚，进入过滤状态。
第一息，萧清凰动了。
她瞬移到玄冥身后，日月印记化作一柄光剑，直刺他后心。玄冥冷笑，身形虚化，光剑穿透而过，未伤分毫。
第二息，将军残魂主导了林墨的肉身。
金色的虚影从林墨体内走出，手持真正的苍云断刃，斩向玄冥脖颈。这一刀，承载着三百年前林远山被背叛的恨，承载着林惊澜雪原上的憾，更承载着林墨对萧清凰的...护。
刀锋所过，玄冥的虚化失效，脖颈处出现一道血痕。
第三息，玄冥的过滤即将完成，灯芯的黑雾重新凝聚。
但就在这千分之一息的间隙，林墨捏碎了刀柄中的鲛人泪。
希望之星爆裂，七彩的光芒笼罩天地。这不是这个世界的能量，是来自星核的外域冲击。光芒所过，因果网络断开，玄冥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被短暂地了。
他再也无法虚化，无法遁逃，甚至无法催动古灯。
就是现在！林墨与萧清凰同时怒吼。
将军残魂的虚影与萧清凰的本体重叠，两人的灵魂在这一刻完全同步。日月印记与黑白双瞳交融，化作一双巨大的眼眸，悬浮于京城上空。
眼眸睁开，瞳孔中是...林墨与萧清凰相拥而立的身影。
玄冥被那眼眸注视，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灵魂开始自燃，黑色的火焰从七窍中喷出。那是因果律的惩罚——当你被世界遗忘，你的存在本身就成了错误。
不！老夫算计三百年，怎会...怎会败给两个黄口小儿！
他疯狂催动古灯，灯芯中竟浮现出无数人脸。那些人脸，都是这些年被七苦印吞噬的强者——保守派大臣、敌国将领、甚至...前朝末代皇帝。
你们不是想复仇吗？玄冥嘶吼，老夫给你们机会！
灯芯爆裂，所有人脸化作黑火，涌入玄冥体内。他的气息再次暴涨，从半步因果境，强行拔高到...因果扭曲境。
天空在这一刻塌陷，星辰坠落，地面开裂。
京城最高的钟楼轰然倒塌，地面出现深不见底的沟壑，护城河的水倒流，甚至在空中形成了巨大的漩涡。
快退！墨痕狂吼，机关义肢弹射出无数钢索，将观战的将士拉回皇城内。
但已经晚了。玄冥的身体膨胀到百丈高，化作一尊黑火魔神。他张开巨口，要一口吞掉林墨与萧清凰，连同整座皇城。
林墨却笑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肯用这招了。他低语。
玄冥的禁忌手段，需要吞噬足够的强者灵魂才能发动。而这些灵魂，此刻都在他体内。
残魂，准备好了吗？林墨在识海中问。
金色的少年点头，身影开始燃烧。他燃烧的不是怨念，是...守护的记忆。从七岁背起萧清凰的那一刻起，到雪原上最后一战，所有的温暖、所有的信念、所有的...爱，都化作最纯粹的能量。
能量涌入苍云断刃，刀身彻底崩碎，但碎片没有消散，而是...逆向重组。
重组后的刀，不再是刃，是一枚钥匙。一枚能打开...前朝龙脉最深处的囚笼。
那囚笼里，锁着三百年前的真相。林墨轻声说，玄冥，你不是想看吗？我成全你。
他将钥匙，按向玄冥膨胀到极限的胸口。
钥匙入体的瞬间，玄冥的禁忌手段，停滞了。
他体内的万千灵魂，同时发出悲鸣。因为钥匙打开的不只是囚笼，还有...他们的记忆。
他们想起了，自己不是被萧清凰的新制逼死，是被玄冥的七苦印操控；想起了，自己不是被敌国所杀，是被玄冥当作祭品；想起了，自己守护的，从来不是旧制，是...百姓。
玄冥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倒流。
万千灵魂的怨念，被钥匙转化为...守护的愿力。
林墨的肉身在这一刻彻底崩解，化作金色的光雨，洒落京城。每一滴光雨落下，废墟中就开出一朵花，裂缝中就长出一株草。
这是将军残魂最后的...献祭。
林墨！萧清凰嘶喊，想要抓住他，却只握住一片虚无。
但就在此时，她眉心的日月印记突然灼热到极点。印记中，分出的那缕属于林墨的与，开始疯狂膨胀。
双王共生...同命相连。她喃喃，然后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割开自己的手腕，将精血洒向天空，洒向林墨崩解的光雨。
我以女帝之名，与你共生，同死，同归！
精血与光雨融合，金色的光雨中，浮现出林墨的轮廓。他重新凝实，但不再是肉体，而是...由纯粹愿力构成的灵躯。
灵躯睁开眼，双瞳已非黑白，而是日月星辰同在。
他看向玄冥，那尊黑火魔神正在飞速干瘪，体内的灵魂一个接一个地脱离，化作光点回归大地。
你输了。林墨的声音带着天地的回响。
玄冥嘶吼着想要自爆，但钥匙死死锁住他的核心。他怨毒地盯着林墨，突然狂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老夫不过是...影宫的三号执事！真正的主宰，正在星空深处看着你们！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撕裂，一只巨大的眼睛在裂痕后睁开。那不是人类的眼睛，是...机械的瞳孔，冰冷、精密、毫无情感。
眼睛扫过林墨与萧清凰，然后...缓缓闭合。
天空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玄冥的身体彻底崩解，化作飞灰，只留下那盏青铜古灯，灯芯中...飘着半块断裂的玉佩。
玉佩上，刻着字的另一半。
林墨伸手握住，两块玉佩合一的瞬间，一行血字浮现：林氏守国门，楚氏观天象。双生双灭，影宫藏。若见机械之眼，速往东海归墟，那里有...最后的答案。
血字写完，玉佩化为齑粉。
林墨的灵躯飘落，在接触地面的瞬间，重新化为肉体。他单膝跪地，大口喘息，双瞳恢复常人模样，但深处...藏着一丝迷茫。
萧清凰冲上前抱住他，两人同时瘫软在地。
远处，影宫战舰开始自毁，坠落。但在坠落的火光中，林墨分明看到，战舰底部...有一行阿尔比恩文字在闪烁。
project：New world order.
新世界秩序。
他还没想明白，体内的将军残魂突然发出最后的声音：小心...林渊。
声音消散，残魂彻底沉寂。
林墨猛地抬头，看向皇城中某个方向。那里，是林渊的府邸。